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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舜华站起来就要往黄房屋里去,叫小厮一把抱住了:“我的少爷,你只当可怜着我罢,”猜到纪舜华要去找黄氏,差点嚎起来:“少爷难道这辈子不娶妻?不如学三老爷,等青梅姑娘生了孩子,就能抬进来了。”
纪舜华呆立着不动,心里一时后悔,后悔什么却说不明白,他起先是后悔养了这么一个人的,觉得她是个烫手山芋,跟着又后悔没立时就放了她,他也算搭救过她,不叫沦落烟花,如今又后悔不该同她真成了事,可她又还有什么出路呢?
小厮见把他给劝住了,心里松一口气,又跟着道:“少爷别急,等着少夫人过了门,看是个贤良的,就把青梅姑娘这事儿告诉她,叫她一处求了太太,若再有了儿子,那可不是皆大欢喜,这时候顶起牛来,一拍两散,青梅姑娘且不知道落到哪里去呢。”
纪舜华虽没答应她什么,可既问了那话,就是想着把她再接进家里来的,一时成了空,觉得没面目见她,隔得十来天不曾去。
青梅不急,大丫倒急起来:“要是姐夫不来可怎么办?”她就怕青梅没地儿出落,她跟着一道再被卖一回,她因着长的粗笨,大户人家不要,小户人家不用,就差卖给老鳏夫当老婆了,青梅待她这样好,她再不想往别地儿去了。
青梅倒不放在心上,他不来,日子也还是一样的过,隔个几日交一回货,还有街坊里头衣裳破了,请她在上头绣花遮一遮的,这样的活计做的快,还有旧衣改新衣的,青梅见的多,多加一道镶边,再滚上一圈儿花,一件衣裳就成了新的,家里头有闲钱的娘子,也拿了衣裳到她这儿来。
等家里酿了酒能喝了,就给陈娘子送一坛子过去,数一数攒的钱,够在院子里头搭个凉棚了,便请陈娘子替她寻一个手艺好的木匠,凉棚不必大,最好是能种东西,这时节搭起来,夏夜里就能纳凉了。
等纪舜华隔了解向再来双茶巷时,小院子里的凉棚已经搭好了,几根细木头扎的牢牢的,成了个井字形,底下摆了一张木桌两张木凳,底下还还移来了葡萄苗,葡萄爬藤快,这几日雨水又多,绕着木条往上爬,一根细木上已经爬到半人高了,嫩绿的叶子,细的一掐就断的茎干,青梅站在凉棚底下,拿手去摸才生出来指甲大小的叶片儿,冲着这片绿露出笑容来。
☆、第300章蒸黄鳝
清明过后就是谷雨,一侯萍始生,二侯鸣鸠拂其羽。这一日街上许多小贩挑了身圆口窄的竹篓来卖黄鳝,纪舜英一早吩咐了青松,叫他买上一篓,给颜家纪家都送上些。
这时节的黄鳝卖的贱,可若是等着谷雨再出来买,那价总得贵几成,长福婶子跟了纪舜英许多年,也替他打理送回金陵来的各色节礼,这些事是早早就想着了,买了两篓养着,挑了肥壮的分成两份,让青松送回纪家去。
颜连章生着病,家里总有些上门探望的人,纪氏虽不各处走礼了,可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少,这事儿交手给明洛明沅两个,给纪舜英这小院子里头,又多备了一份。
既是单给纪舜英的,便不必做面子上的好看了,专挑了实用的能吃的送了来,两尾大鱼两罐子雨前茶,还有桑椹果酒高邮鸭蛋,连着自家做的腌菜都送了小坛子来。
这会儿长福婶便把那最肥的,全装在颜家那个篓筐里,青松绿竹两个分了两头去送,青松进得门边,把东西交给门房送到厨房去,想着歇一回吃口茶的,听见廊下两个婆子扯闲篇,说的就是黄氏要给纪舜英抬姨娘的事儿。
自打院子里头起出那个木盒子来,小院的人就把黄氏当作了洪水猛兽,旁个谁都说不准好坏,只她一个,但凡遇上只有坏事,再没一件好事儿。青松赶紧打听,饶了半碟子点心,听那两个婆子把事儿说了。
黄氏是恨不得全家都知道此事的,可不是她作践儿媳妇,实是舜英等不得了,又是颜家答应了她,姑太太都肯了,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要帮着张罗。
她自以为贤惠,连纪怀信都说她想着儿子了,小胡氏自家一团乱,只夏氏一个,背地里暗暗笑她,还跟出了嫁的纯宁道:“且看着罢,送上门叫人打脸呢。”
夏氏自猜不着颜连章无事,可她却知道纪氏跟明沅,这两个都厉害,光一个纪氏出阵,黄氏就招架不了,再加一个明沅,光纪舜英心里喜欢她,就够了,更不必提他还把嫡母当作是仇人。
黄氏看着是个精明的,不过一付聪明面孔,肚里只怕是空的,夏氏为着躲开曾氏的挑剔,隐在黄氏身后过了这许多年的安稳日子,到这会儿分了家,倒渐渐显了出来,还叫底下人特意给纪舜英备上礼。
原是住在一处的,节礼便不单送,自纪舜英搬到了十方街,她回回都多预备一份儿,舜荣也要考秀才了,家里有这么个厉害的,不赶紧结交起来,作甚费劲到外头去结交。
替夏氏走礼的人,在长福婶跟前也提了一句,等青松急着跑回来,几个人一合计,认定了这不是个好来路,长福婶是妇人,叹一声:“我看呐,舅太太只怕是叫逼着答应的。”
她想的跟黄氏一样,眼看着颜连章不成了,还不得赶紧向着娘家,长福婶想着又叹一句:“若是老太太多活几年,舅太太也不必跟大太太服了软。”
一个个面面相觑,就怕叫黄氏得逞了,少爷好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进门个姨娘,往后后院可不得起火,俱觉得黄氏心肠歹毒,此时颜连章病重,提这个出来,可不显得无情无义了。
黄昏时分纪舜英才回来,抄了一天书,手腕酸麻,热天也拿热巾子敷腕子,才搭到手舜上,便问:“黄鳝可送去了?”
绿竹应得一声,青松便把这事儿告诉了纪舜英,纪舜英听见纪氏应下了,立时皱起眉头来,青松又道:“只怕舅太太应的勉强。”
可不是勉强,这是叫人打脸呢,按着纪氏的性子,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纪舜英跟着又想到明沅,她看着温驯,骨子里头却有一股子倔劲儿,表面一团水,里头却是火,若不然也不会拎了纪舜华的领子把他摔打在地下了。
纪舜英饭也不吃了,换了家常衣裳一路往颜家去,因着走的急,到了颜家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这事儿都出了十多天,她心里难不难受?
若不是上头把一卷国史的校对全交给他,他也不至这些日子都不住颜家去,他人不去,却常差了绿竹青松两个送些小玩意儿去,她怎么不捎信来,难道真当这意思是他露出来的?
若不是上头把一卷国史的校对全交给他,他也不至这些日子都不住颜家去,他人不去,却常差了绿竹青松两个送些小玩意儿去,她怎么不捎信来,难道真当这意思是他露出来的?
他进门时,颜家已经掌了灯,纪氏听见他来就知他听说了,见着他额角沁着汗珠,倒笑一笑:“怎么这会儿来,可用饭?”不等纪舜英答,就吩咐卷碧:“去告诉六姑娘,表少爷来了,叫她盯着厨房预备些饭食。”
说着又冲纪舜英道:“就摆在水阁那儿罢,院子里都是药味儿,别坏了你的胃口。”这就是许明沅跟他两个人见一见了,纪舜英张口想提,纪氏只一声轻笑:“你来的也太急了些,这有甚好急的。”
纪氏不好取笑小辈,可看着纪舜英着急,也忍不住笑了一回,又留他说些话,纪舜英见她面色尚好,知道颜连章身子有所好转,问了几句病症,八宝便进来回:“水阁里饭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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