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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2页）

&esp;&esp;月池叹道：“臣只是一江南庶民，不值一提。可您要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太祖善打天下，却不善治天下。在处理《孟子》一书上，他混淆了因果，天下人并非是听了孟子之言才脑生反骨，孟子只是在描述君臣之间已存多年的相处之道罢了。您不会真以为，大家对您忠心不二，是因您身负天命吧？”

&esp;&esp;朱厚照哼了一声：“你以为孤看不清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吗，他们之所以顺从，盖因孤能为他们带来高官厚禄。”

&esp;&esp;月池轻笑道：“您的确看透了文人身上庸俗的部分，可您没看清他们身上高尚之处。朝中亦有许多有理想之人，比如李阁老，比如刘阁老，他们孜孜以求的，是儒家千年来的梦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在儒家的政治蓝图中，不可缺少的是一个圣君，这才是他们对您忠心耿耿，又诸多要求的原因。换句话说，只有当您是圣君，能够实现他们的理想时，他们才会服从您。如果您与他们的想法相背离……”

&esp;&esp;朱厚照打断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esp;&esp;月池道：“刚开始应该不会直接走到那一步，但是他们可以拒不执行，可以阳奉阴违，可以糊弄您。没错，您是有东厂，有锦衣卫，但这些无法监控到天下每一个处。而东厂、锦衣卫亦有自己的小心思。更多时候，您就只能在臣下编造的幻象中活，以为自己的权力可以主宰天下，可实际上它根本连紫禁城都没出，或者即便出了，在离开您眼皮之后也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变了样。”

&esp;&esp;朱厚照勃然大怒：“你放肆！”他想到了王岳背着他做的事。

&esp;&esp;月池指着点心金字塔道：“臣只是在说实话。高之所以为高，是因为有低的拱卫，而如果失去了低位之物，高也就不称其为高了。权力同样也是如此。”

&esp;&esp;她说着便随手移开底层的点心，小小的金字塔即刻倒下，最高的一块芙蓉糕跌落尘埃，沾染尘土，咕溜溜地滚落到朱厚照脚下。

&esp;&esp;朱厚照低头瞥见这脏兮兮的糕饼，反而平静下来，李越这厮只是在激怒他，越动气，反而越上了他的当。朱厚照也坐回到她对面，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漏了一点，孤还可以相互制衡，相互监视。”

&esp;&esp;月池道：“那您打算如何避开文官的围追堵截，扶植武官呢？”

&esp;&esp;朱厚照斜睨了她一眼：“你把文官看得太过强大了，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esp;&esp;月池恍然大悟：“这才是您今日来此的目的，你打算培植自己的人手，从内部分化他们？”

&esp;&esp;朱厚照嗤笑一声：“还不算太蠢。”

&esp;&esp;月池抚掌道：“竟是如此，想必，这也是您大费周折，要让我效忠您的原因？在下自诩，虽不算聪明，比外面这些脑子里全是八股文的人来说，还是要稍稍强上那么一点。原来，不仅是臣需要您的支持，方能保阖家平安，您也需要臣的效劳，方能保帝位独尊呐。”

&esp;&esp;朱厚照被说中了心事，他霍然起身：“李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只是一个……”

&esp;&esp;月池双手环胸道：“我没有人脉，便只能做纯臣；脑筋灵活，便能有大用；心肠很软，便易于拿捏；再加上不把荣华富贵放在眼里，日后也不担心我擅权妄为。您瞧，我说得对不对？”

&esp;&esp;朱厚照咬牙，半晌负气道：“你既然看出了这点，就需明了见好就收，不要给脸不要脸。”

&esp;&esp;月池望着他道：“我当然要脸，我只是觉得，您给得脸还不够。我很早就说了，我娘把我生下来，不是让我来做狗的。如果是要合作，我可以接受。如果是要做狗，那您可得小心了，恶犬伤主事件，当世也时有发生……”

&esp;&esp;朱厚照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从来没人敢对孤这么说话！”

&esp;&esp;月池道：“看来，亚圣的话您还是没听进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您都把我当狗了，还指望我如何？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esp;&esp;朱厚照不忿道：“那要退也是你先退！”

&esp;&esp;月池这时倒是不争了，就当让让小弟弟吧：“成吧，我先退。”

&esp;&esp;她拎起早已沸腾多时茶壶，堪堪倒了两杯深褐色的浓茶出来，递了一杯给朱厚照。她举杯道：“为庆祝日后合作愉快，干杯！”

&esp;&esp;朱厚照：“……”

&esp;&esp;此刻，在这间房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白瓷茶杯相碰的一声轻响中，决定了大明江山往后百年的命数，也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esp;&esp;月池将浓茶一饮而尽后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如殿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一生忠心不二，任劳任怨。如违此誓，就让我断子绝孙。到您了。”

&esp;&esp;朱厚照不敢置信道：“孤也要？”

&esp;&esp;月池道：“君臣之道，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种交易，各取所需。现下就是签订合约的时候了。”

&esp;&esp;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如李越果真为股肱之臣，那孤自然会以礼相待。如违此誓，断子绝孙。”哼，他在心底道，要是哪日你行差踏错，那就算不得股肱了，自然可杀。孰不知月池也在心底道，槿花一日自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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