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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宋修摇了摇头，他道，“我等会去一趟医院，下午就不陪你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晚上呢？晚上有夜戏，我一个人在这里吗？”苏羽喊道。

“有助理和保镖，你怕什么？要怕的也是跟你对戏的男演员吧？”宋修看了眼手表，袖口微微褪了一点，露出了手腕的伤痕，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掩住，旋即道，“不跟你贫嘴了，有事打电话。”

他将苏羽扔在这边后，径自开车离开了剧组。

车行驶在路上，手机响起时，他按了接通，对面一人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半个小时后到。”宋修笑了一声。

“来吧，你最近工作太忙，得让自己放松一下，你应该知道自己这个病……”不等医生说完，宋修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见面说吧。”

医生叹了口气，道，“行，那我等你过来。”

宋修的车停在了医院，却绕过医院去了旁边的一个小区，找到了一家绿植最多的屋子，他按响了门铃，便立刻有人过来开门，笑着说道，“说是半个小时，提前十分钟到了？”

“路况不错，所以来的早了点？”宋修将外套放在了一旁，医生拿了点心给他，道，“现在还能吃的下去吗？”

“可以了。”宋修回答道。

“那比之前好很多了，这样继续保持……”医生想了想，问道，“上次我们聊过了你的童年，你说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也都各自有了家庭，你就在这两个家庭之中，像是踢皮球一样来回的走动，直到你母亲一家移民，你才住在了父亲家里，直到成年，是吗？”

“对。”宋修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点心，他轻轻咬了一口，道，“绿豆糕吗？味道不错。”

“跟着百度教程学的，你说不错就行，回去的时候打包几个带走。”医生笑着说道，他看着宋修，问，“宋修，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我感觉你这次来的状态和前几次不太一样，有点危险。”

“遇到了以前的人，可能有些心绪不宁，我会调整状态的。”宋修说道。

医生点了点头，旋即道，“那这次我们聊一下，你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爱情，友情，亲情，都行……”

“难以释怀的那种，行吗？”宋修问道。

“当然可以。”医生笑着说道。

“先是我的姓氏吧，我亲生父亲姓苏，母亲姓宋，按道理，我应该是跟父亲姓的，但是……父亲再娶了一个，他们有了孩子，我知道这个家庭一直在排斥我，所以我干脆就把姓氏改为了宋……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抱有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再后来，就遇到一个人，我们在一起多年，有争吵过，也打架过，当时我们都以为不会分开，但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先说分手的人，却是我。”宋修自嘲一般的笑了一声，道，“伤害了他，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但是我不后悔。”

“让我猜测一下”，医生说道，“是因为你的病？你不想拖累他。”

“嗯，他很年轻，很优秀，有无限风光的未来，不应该跟我这种病入膏肓的人在一起，你知道在分手之前，我就已经分不清人了，我抱着他，我会觉得恶心，觉得恐惧，觉得害怕，像是在抱着一个陌生的人……但我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告诉自己，这是他。”

医生看着面前神情疲惫的青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道，“放轻松点，难道之前你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吗？宋修，你听我说，恐惧是人的心理，你越压制它，越会出问题……”

“我知道，但是我不舍得，好不容易在一起……可是到后来，有一天，我去洗脸，对这镜子中的自己，我忽然不认识他是谁，我觉得镜子里的我是假的，好像一下秒，它就会把我拖进去，然后取代我，我害怕极了，打碎了镜子……碎片就在我的身边，他忽然冲进来抱着我，问我怎么了……我回答不上来，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顶着他面容的陌生人，是真的害怕……”

宋修面无表情的说着当时的感受，可医生却能听出他强忍的恐惧，他继续道，“然后我一低头，地上的镜子碎片，每一片，都有我和他，这些人似乎都面朝着我，在嘲笑我，我不认识他们。”

“你当时崩溃了吗？”医生问道。

“没有……我闭上了眼睛，就只能听到声音了，什么也看不见，忽然觉得世界又真实了起来，我曾经想过要不然当一辈子的瞎子，但是，我想了整整一夜，最后放弃了他。”宋修笑了一声，道，“我对他说了分手。”

医生沉默了许久，道，“你放弃的不是他，是你自己。”

这句话之后，宋修也沉默了，他看着趴在鞋柜上的猫，笑了一声，道，“那又能怎么办呢？”

“让你吃的药，有继续服用吗？”医生问道。

“吃了，可能有作用吧。”宋修笑着说。

“你现在觉得跟你说话的这个人，是你的医生吗？实话实说的告诉我。”医生看着宋修，却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丝战栗，那是极端恐惧后的自然反应，宋修道，“是，你是我的医生。”

他笑了一下。

从医生那里出来后，他一个人坐在车里，大口大口的喘气，手一边颤抖一边拧开了矿泉水瓶子的盖，大口的将水吞下去，有些顺着他的唇角洒了下来，脖颈和里面的毛衣都沾着水，在冬天感觉有些冷意。

他这才好受了一些，抱着自己的头闷哼了一声，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将车开走后，医生就站在楼上看着他离开，然后将杯子都收拾了一下，桌子上还有装好的小礼盒，里面摆着绿豆糕，宋修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他看起来不慌不忙，实则早已慌乱了，医生走了过去，叹了口气，道，“唉。”

他能看得出宋修并不相信他就是医生，宋修还没法从视觉骗局里走出来，卡普克拉综合征患者，就是这样的痛苦，他们目光所及的一切，包括亲人，包括朋友，甚至爱人……都会觉得是假的，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些给了他们无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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