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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不禁又瞧了何潘仁一眼,心头想起的却是师傅说过的话:自己要打磨心性,就得从何潘仁身上学起。她也曾对此不以为然,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师傅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的确是远不如他,至少他这种说话做事匪夷所思,却能一剑封喉的本事,她还根本就摸不着门路……
何潘仁也笑微微地瞧了过来:“在下说话冒失,还请三娘勿怪。”
凌云摇了摇头,认认真真答道:“不,多谢萨宝指点。”如果不是他开口,那些人只怕是在劫难逃,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就连跟良叔的争执,她都未必能说服良叔。
何潘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三娘不必过谦,你的身手胆识都远胜于我,只是自幼循规蹈矩,做事顾虑重重,放不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有些法子自然也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了。”
她循规蹈矩?她顾虑重重?她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凌云不由愣住了,她明明是离经叛道,就差无法无天了!
何潘仁仿佛瞧出了她心中所想,脸上的笑容更深:“请恕在下直言,三娘的为人处世,若跟洛阳城里的那些废物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就如同这野外的驿舍客栈,不可跟洛阳的王侯公府同日而语一般。然而驿舍也好,公府也好,到底都是房屋院落,能护人平安,也会挡人视野。有些时候,就得一把火烧个干净,到了那时,你自然便能瞧见天地之大,道路之宽,自然也就知道,这些事该怎么做了。”
凌云怔怔地瞧着何潘仁,他的这些话如同滚雷般在她的心间回荡,隐隐之间,她仿佛抓住了一点什么,一时却怎么都分辨不出来。沉默良久,她到底还是涩声问道:“何公子的意思是?”
何潘仁深深地瞧着她,声音也愈发柔和:“我只是觉得以三娘身手胆魄,若是能放下身份,放下顾忌,放下所有这些累赘,莫说这条路上的乌合之众挡不住你,日后只怕也没什么事真正能难得倒你。”
他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种奇异的东西,凌云不由脱口问道:“就像你一样么?”
何潘仁愣了一下,突然大笑了起来:“不错,就像我一样。我的身手其实远不如三娘,只是十几年前,我就放下了这世上的一切,因此,在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我!”
这话自然是狂妄到了极点,然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着实让人无法怀疑。看着何潘仁飞扬的眉目,凌云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倒了下来,在尘土飞扬之间,露出了一片更辽阔的天地。
她不由也笑了起来,是啊,她为什么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她为什么一定要讲究什么体面规矩?她为什么一定要像肥羊般被人围追堵截,要费尽力气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她要的只是护住身边的人,尽快到达涿郡,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她为什么不能兵行诡道不择手段?
看着眼前的这条通往北方的大道,她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期盼:那些劫道的马匪,何时才能现身!
好在不过一刻钟之后,路边一声唿哨,一队马匪便从路边冲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看到凌云等人的坐骑,那领头之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狂喜之色,按捺不住地上前了两步。他正要开口喝问,凌云已是提马而上,拔刀出鞘,冰冷雪亮的刀锋直指他的鼻尖——
“来人可是飞狐径郑大当家的手下?”
领头之人只觉得寒光扑面,一股杀气如有实质般直逼而来,连他坐下的战马都惊嘶了一声,往后倒退了两步,他的心头顿时一虚,只能硬着头皮道:“正是,你这小子,又是什么来路?敢提我大当家的名号!”
凌云收刀回鞘,神色冰冷地冲他抱了抱手:“在下长安李三郎,得知天下英雄汇聚此道,特携宝刀骏马,前来拜见各路英雄。听闻郑大当家骑射无双,还望大当家的不吝赐教,若能赢我一招半式,这些骏马自然便归他所有,若我能侥幸不输,也请各位容我一路北上,继续跟各路英雄切磋技艺!”
领头人不由吓了一跳,此人瞧着斯文白净,居然是个武疯子?听这意思,他居然是专程来比武的?难不成前头那些人,都已经被他打败了?这种事在江湖上其实也不算少见,但干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却实在不多。
瞧着凌云的模样,他心里少不得七上八下,不过对方既然不是客商官差,而是江湖同行,他自然就得拿出江湖规矩来接待。当下他也放下了兵器,抱手还礼:“不知阁下到底是哪家的英雄?”
凌云淡淡地道:“在下的师承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这两年承蒙各路英雄抬举,给了我一个‘长安第一好汉’的诨名,只可惜长安城到底太小,如今难得群英汇聚,在下自然不敢错过这样的良机,此番日夜兼程而来,只愿能以武会友,生死不论!”
在到达涿郡之前,她再也不是什么国公府的郎君娘子了,她是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沿路所有匪盗头领的长安第一好汉,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打趴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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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如此赌约
赵郡地势平坦,沿驿路往北,几乎是一马平川,加上有人领路,畅通无阻,凌云等人纵然没有催马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赵郡郡治所在的平棘城便已是遥遥在望。
眼见着前头已是洨水河,一道微拱的石桥如同长虹般横跨两岸,领路的年轻盗匪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转头道:“过了这石桥,往北五里就是郡城,我们大当家的应该就在附近了。”
凌云向他点了点头:“有劳。”
她的话说得虽是客气,神色却依旧冷峻沉凝,整个人看去就如她背后的那柄长刀,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寒气逼人。领路者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已变得有些干涩,心头也是咚地一跳: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煞气!
之前凌云声称要用这九匹千金骏马为注,跟他们大当家的在骑射上比个高低时,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当即让人快马报信,告诉大当家的,有毛头小子送马上门;然而当他领着人走了这一路之后,这份好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忐忑:难不成这位李三郎还真能……不,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
他断然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却愈发觉得马鞍上仿佛生出了毛刺,初升的日头也分外燥热……好在前头很快就传来了马蹄声,被他派去报信的那位少年匪徒已是飞驰而回,还未过桥便大声叫道:“大哥,大当家的就在前头,就在前头!”
领路的盗匪心里一松,随即又提了起来,脑中念头急转,回头笑道:“李郎君,在下有事先行一步,接下来便由小乙来为各位领路。”说完一催坐骑奔上了石桥,在桥上和那小乙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良叔心里早已七上八下了一路,此时见匪徒离开,忙催马上来,低声问道:“三娘子,你当真要去跟这些盗贼们比武?这些匪徒穷凶极恶,会不会设下圈套?再说这事日后要是传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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