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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葛玥童醒来的时候,陈言已经坐在他的病床上看窗外了,其实陈言现在还是一副没有内核的状态,生物钟到了就醒了,醒了就起身,起身了就没下文了,毕竟机械的记忆也就到这里,后面需要大脑来主持的工作就没有下文了,所以陈言就是醒来以后就这么坐在床上,可能因为生物的趋光性吧,虞移就是这么说的,陈言每天早上起了床就坐在床上看窗外,什么也不做,就看着。
葛玥童不是没想过陈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每一次具体的去想都会让她感觉到非常难过,她也跟着虞移查过文献,陈言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虞移说的运气比较差的情况,葛玥童看着陈言的背影,又去看床头那只火红的麒麟,她其实也没有乐观到觉得陈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躺两天就生龙活虎的爬起来一切如常,但是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的糟糕情况,明显离陈言现在的状态还有很大的距离。
算了,伤心这些也没什么用,葛玥童起身和陈言说了几句话,照旧是没反应也没回音的,根据护士和虞移昨天的交代,陈言醒了就按铃呼叫,剩下的交给陪护的护士就可以去洗漱换衣服了。
护士进来的时候陈言还在盯着窗外看,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倒是像哄孩子似的,也许可能是职业习惯或者是对这类病人护理的经验,一边和陈言说着话一边就开始了今天的康复,葛玥童把自己的陪护床给收拾整齐了,然后去隔壁自己的房间洗漱去了。
现在陈言的三餐加餐都有营养师负责了,不过基本都是带汤的,口味也很清淡,葛玥童跟着一起吃了,也知道这肯定不合陈言的胃口,对面的陈言自己拿个勺子,很机械的往嘴里塞,葛玥童知道这要是以前的陈言肯定是拧着眉毛尝一口就推开了,但是现在的陈言就沉默着往嘴里送,葛玥童看的心里有些难受,低头飞快的吃自己的。
两个护士把陈言带走去做康复了,葛玥童也跟着去了,康复区域有给陪护人员提供的等候区域,葛玥童坐在这排沙发椅上透过玻璃往里看,来康复的病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来陪护的亲属倒是不多,可能就像之前虞移说的,这边基本全是全权托管,很多病人都是没有家人陪护的。
葛玥童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的难受,起身出来走了走,迎面遇到了来送昨日小结的工作人员,葛玥童打开看了看,唯一的显着性的好消息应该就是陈言腿上的外伤已经基本愈合,从目前的康复训练情况来看,医生认为恢复的很好,神经肌腱等都没有大的问题,以后行走坐卧应该不会太受影响。
葛玥童之前还很担心陈言腿上的外伤这么严重以后可能不能好好走路了,现在看来这方面悬起来的心也可以落下来了,只是当时担忧陈言不能好好走路的葛玥童根本就没想到陈言的脑袋会坏到这个程度,她甚至想过陈言可能会出现一些脑损伤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部分身体功能的丧失,甚至可能会像她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些颅脑损伤的病人那样,比如像隔壁床的大叔口齿不清行动不便不能自理,但她真的没想到陈言会成这样。
陈言康复的训练一结束,葛玥童就告诉齐叔可以带着爷爷出发了,根据导航信息,从玉成村到这里来驾车大概一个半小时,陈言那时候差不多睡了,来访手续向激川已经给办好了,齐叔也说了他会尽量把握好到达时间,葛玥童一直都还是保持了和陈言说话的习惯,她不觉得现在的陈言听不懂或者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她以前住在陈言家里的时候都没和陈言说过这么多的话,除了说陈言的姑姑姑父爷爷和齐叔要来看他,还说了些别的事,反正就是各种找话题,从今年的荔枝很贵说到她最近在改开题报告,然后又说到那个很关照自己的师姐和那个很关照自己的师兄结婚了,很幸福,然后又说隔壁宿舍的学姐考公上岸了,反正就是当成朋友聊天一样,葛玥童自己都有点吃惊,莫不是被虞移传染了什么疾病,她也开始变得话唠起来了。
陈言沉默的听着,中午送来的是鸡汤宫面,伴着一些肉泥和软烂的蔬菜,面条都是剪碎的,陈言还是勺子塞进手里就开始很机械的往嘴里塞东西,也不在乎塞的是什么,虞移一直没放弃帮陈言摇人,摇到的人还是都挺厉害的,给的结论也都差不多,陈言这个情况其实并不罕见,甚至在很多头部受伤进行外科手术的预后里,陈言这都算是还不错的情况了,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有的人会逐渐好转,有的人会维持现状,有的人会持续恶化,大脑实在是太精密了,人类对它的研究还很肤浅,所以这些场外援助看完陈言的检查报告一类的资料,都表示很遗憾也帮不上虞移什么忙,让虞移放宽心先照顾好现阶段。
爷爷来的时候陈言已经睡的很熟了,看到陈言住的医院环境这么好,老人不由得又有些担心,齐叔解释说这医院是陈言的好朋友帮忙联系的,适合陈言现在阶段的各种康复治疗,并不是说陈言伤的很重什么的,老爷子才稍微放了点心,一进套房门就看到了客厅等候的葛玥童。
陈言的姑姑姑父对葛玥童还是挺有印象的,不过也就停留在葛玥童高三住校之前,那个时候的葛玥童每天忙着买菜上学起得很早,能和早起准备食材的姑姑姑父碰上,她经常骑个自行车从店门口过来过去的,面容青涩,扎着个马尾辫穿一身校服,还多少带着点孩子气,后来葛玥童一住校,时间就和姑姑姑父错开了,见面的时间也就大大的减少,所以今天齐叔这一推开门,姑姑姑父看到现在客厅里等着的葛玥童,都有点认不出来的感觉。
当时那个骑着自行车急忙忙的小孩子,已经出落成一个挺漂亮的大姑娘了,比起以前带着孩子气不敢看人的稚嫩脸庞,现在的葛玥童看着就成熟了很多,人也变得镇定自信,落落大方。
爷爷进了陈言的病房,看到睡在床上的陈言,一时没忍住老泪纵横,众人都赶紧轻声的劝,好在这段时间陈言的脸是养好了看着就没之前刚出事的时候那么吓人,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头发变得很短,不过也爷爷说这样挺好的看着挺精神,然后又看到陈言四肢健全,手指头都没少一根以后,才彻底放下心来,估计也是相信了齐叔说的话,以为陈言只是腿上给人捅了几刀伤到了肌肉,怕影响以后走路所以才住在这里进行专业的康复训练的。
爷爷坐在陈言得病床边盯着陈言看了好一会儿,可能也是想等陈言醒来,姑姑姑父劝了几句老爷子也不听,就是很固执的拉着陈言的手坐在陈言的病床边上,葛玥童一颗心悬的高高的,生怕陈言要是醒了什么的,被他爷爷发现原来陈言已经被打成了现在这种大脑功能严重丧失的状态,葛玥童扭头看齐叔,才发现齐叔也是紧张得直冒汗。
好在陈言今天也是睡得很沉,一直也都没怎么醒,爷爷握着陈言的手说了好几次手怎么这么冰,显然很是心疼,陪着陈言静静的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把陈言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一扭身看到陈言床头上放着一个火红的麒麟,爷爷很虔诚的拜了拜,才从陈言的病房里出来了。
爷爷执意要给陈言留两千块钱,葛玥童也知道这是爷爷对陈言的关心和爱护,于是答应说等陈言醒来一定代为转交,然后就替陈言收下了,姑姑姑父准备的红包虽然没这么丰厚,但是也都是带着浓浓的关怀的,葛玥童也都一一替陈言收好了。
送这一行长辈出去的时候,葛玥童注意到齐叔一直不停的在擦汗,脸上的表情看着要轻松点了,齐叔临走给葛玥童悄悄比了个点赞的的手势,葛玥童心领神会,也冲齐叔点了点头,葛玥童一直送到楼下,看着长辈们都坐上了齐叔的车,目送他们离开以后自己才上的楼。
病房又归于安静,葛玥童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陪护床边上,打算趁着陈言还没醒她也稍微睡一会儿,一躺下又顺手的就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孙羽萌的电纸书,解锁屏幕准备再看一会儿哈利波特,葛玥童最近零敲碎打已经看到混血王子了,这会儿她举着电纸书愣了一下,他感觉屏幕上停留的章节并不是自己之前看的内容,好像中间跳了一章似的,尝试着读了一下情节确实很不连贯,葛玥童调出目录来退回上一章翻了几页,才找到自己之前看的内容,估计是自己昨晚看完了的时候黑灯瞎火没注意手指划了一下跳了一章,葛玥童这样想着,却又忍不住去看病床上的陈言。
等葛玥童睡醒,陈言估计是已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了,葛玥童一边起身叠被子,一边和陈言聊着天说这话,叠好被子以后葛玥童又走到陈言脸跟前,把自己刚才替陈言收起来的红包全都带着陈言一一过目,然后帮陈言把这些红包全部压在了那只好运麒麟的下面。
中午睡醒起来外面又在下大雨,五月底了雨水开始多了起来,葛玥童手机上看了看接下来的几天基本都是雨雨雨,然后注意到今年的儿童节正好就是个星期一。
陈言下午的康复内容结束,外面的雨停了也好一阵了,地上的积水也都退的很干净,离晚饭时间还有点距离,葛玥童推着陈言出来走走,一路上也遇到护工推着其他患者出来的,大多都沉默着,葛玥童就当自言自语,和陈言说着话慢慢走。
其实陈言现在也能自己有点路,只是就他这么个蝉蜕的状态,放任他自己到处走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这边院区还是挺大的,绿化又好,还有好几处大小水池和人工湖。
其实葛玥童推陈言出来也没什么路线上的规划,顺着小路随便走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原路返回,因为她也不知道还能和陈言说点什么,干脆就一直在说最近自己看的哈利波特这本书,回病房的路上看到刚才经过的九曲桥上有两个人在喂锦鲤,一男一女两人的,水里的鱼群很是兴奋,密集的在有食物的地方巡游着,挤挤挨挨,鱼儿们奋力吞食食物打出的啧啧声甚至不用走到桥上都能听到。
因为走到桥边要先下一个缓坡,葛玥童觉得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把陈言安然无恙的推过去,不过站在现在的位置看也可以看的很清楚,视线很开阔,但是葛玥童也不太确定陈言的眼睛不好能不能清楚的看到,陈言出事的时候原来那副眼镜飞出去镜架崩开了,现在戴的这个是从家拿的备用眼镜,也是黑色的金属框。
桥上的男人吊着胳膊,也穿一身病号服,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女人和男人年纪相仿,正拎着一桶鱼食一勺一勺往水里洒,每一次饲料落入水中,水里就小小的沸腾一下,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鱼浮沉翻滚,好像某种旋转流动的法阵。
葛玥童站的有点累了,干脆把陈言往前推了点,推到路边一个长椅边上,自己在长椅上并排和陈言坐着,这会儿太阳已经在慢慢西沉,夕阳赋予池水已经翻涌的鱼一层赤金色彩,葛玥童想到了陈言帮静逸居坐的那身金鱼襦裙,虽然池子里的是锦鲤,原型图上是凤高金鱼,但葛玥童就是忍不住联想到一起,她扭头去看陈言的手,这双手是真的很巧,葛玥童在和陈言住在一起之前对裁缝这个工种没什么了解,甚至对针线都比较陌生,毕竟严青玉可不是个会给孩子传授这些生活技能的母亲,葛玥童也没有其他途径去学习这些。
当时陈言装修二楼的时候葛玥童经常上去打扫卫生,她只是听陈言说这里会被改造成工作室,葛玥童以为就是办公室那样的地方,有办公桌电脑打印机什么的,没想到最后进机器的时候进来的是缝纫机锁边机这种东西,还有几个葛玥童不看铭牌都不认识是个什么东西,葛玥童看到过陈言的学位证,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法学,但是她知道京城理工是个很好的大学,而且她也知道这学校和裁缝铺不搭什么边,所以搞明白陈言在家里要开的是个裁缝铺的时候,着实有些意外。
陈言的手指甲特别好看,甲床很长,指甲红润,他总是把这双手修剪的很整齐,陈言自己为也说过,靠手艺吃饭的人手就是本钱,葛玥童想到这,又看了看陈言没什么表情的脸,她以前也会觉得陈言工作室的活儿挺累的人,觉得陈言很辛苦,但现在她是真的挺希望陈言以后也还能靠手艺吃饭的,原来辛苦这种东西,有时候也非常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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