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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将塑像完成后,就走出了庙门,来到了庙前的空地上。他做了个样板动作的姿势,让两个小徒弟每天风雨不误地按照他的样子练功。其姿势也就是一个马步,然后双掌向前一推,脚步不动,两掌一伸一拉,如此来回循环着。并再三告诫:“不准偷懒,天天苦练。”
“是,谨遵师父教诲。”两声童音过后,贾义刀和丰明烨就照着师父教的动作练了起来。
无影手拿拂尘,眯眼观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以后你们俩就住在这山神庙里,如别人来问,你们一概推说不知,让他们去找为师询问。一切适用物件,都放在那泥像后,你们进去把衣服换掉,泥像前有个大青碗,碗中会有香火钱,供你们买米用。”
“谢师父的关怀!我们这就进去换衣服。”贾义刀嘴里抢先回应着。他怀着好奇心,为了到庙内一睹为快,拉着丰明烨的手,就向山神庙的门口跑去……
无影微眯着眼睛,善意的眼光看向两个天真孩童的后背,内心却在深深叹着气,嘴里嘱咐道:“为师有事,不能常来,你们要好自为之。”余音未消,就白雾绕身不见了踪影。
将近中午时分,梦源镇上的一些人,在河江的汇流处,发现了靠近岸边的水里有两具儿童尸体。打捞上来后,一看,了不得,这不就是源江上游水柳林中那两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吗?他们就用破门板抬着两具尸体,急匆匆奔江的上游水柳林而去。众人都在摇头叹息,认为是扮完招财童子后,早上返回家的俩小孩贪玩失足坠入源江淹死的。必须赶快去告知他们家里的人,他们家里的人现在还没见到人回去,不一定会急成什么样呐?等众人到达后,就发现情景有异……因此,也就发现了烧过的废墟,以及烧成焦炭的四具死亡者尸体……
梦源镇一些善心人,就共同拿出一些钱财来,组织起众人,在水柳林里废墟的边上,挖了两个大坑。在男女老少一片哀叹声中,纸灰青烟消失后,就把这遭遇横祸的两家人,分别葬在两个大坑中。这里因故就多了两个大坟头,从此这地方便有了个新名,叫两家坟。
梦源镇上的人非常崇敬山神和龙王,对这突然焕然一新的山神庙,脑中虽有疑惑与猜测,但共同存有那份对山神的虔诚之心,使其一致相信,这一定是山神在显灵……
自此以后,在庙前的空地上,便多了两个道服裹身、青履覆地的小道士,练着师父无影教的这仙道之功。在庙门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贾义刀和丰明烨一次次不断地重复练习着,师父无影教给他们的这唯一招式。这无影师父也颇为怪异,吝啬得很,在这一年之内,所谓武功只是教了这一招,从不多教一点。但在道法上,却可劲地教,能学多少教多少。很显然,师父无影用心良苦,想用枯燥的招式,来消磨掉他们的怒气,用道法来平息他们心中的愤恨。
暑过寒尽,转眼间已过去了整整一年。在某一天的傍晚,两个人一起来到梦源镇的北山边。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等待天黑严实以后再行动。因为今天是他们两家父母遇害的祭日,师父早就交代过,不让其暴露身份,白天不能去。所以俩人就选择在晚上月黑人静时,准备去水柳林中的两个坟上去看看,祭奠一下各自惨死的爹娘。
夜较黑,风轻拂,星空下,浓浓的夜色环裹着山野,吞没了河川。贾义刀和丰明烨睁大两眼,目所能及地辨别着路况,慢慢向水柳林走去。因为年纪小,不擅长走夜路,加上路途比较远,一路上遇到不少磕绊,在摔过数个跟头后,总算来到了两个坟头前。坟是梦源镇上的一些好心人草草掩埋的,坟前自然没有人给立碑树传。两个人既无法知道,也根本不能辨别出这两座坟丘,哪个姓贾?哪个姓丰?俩人只好先给左面这个坟头磕完头,再移到右面那个坟头上磕,俩人不敢大声痛哭,只能连续地低声抽泣着。
也就在这时,几十丈外,水柳林里出现一个腰佩一把长刀的人,也匆匆向这两座坟前赶来。当那人隐约发现坟前有人影时,瞬时间,就以一个速度极快的闪身动作,一下子便闪躲到一棵粗大的水柳树后。当那人停了片刻看到自己没被发现时,就在树后偷窥着。尽管天很黑,但是距离较近,只要能隐约观察到坟前有两个矮小的,且极其模糊的身影,究竟那两个黑影在干什么,是不得而知的。那人瞪大眼睛恨不能将这黑夜望穿,想知道这两个黑影在坟前的一切举动,因实在看不清,就向前伸头,侧耳倾听。刻时之后,那人摇着头,显然,这一切都很徒劳,很失望……
贾义刀和丰明烨也不敢焚香烧纸,更不敢培土,就是坟头上的那些蒿草,也原封不动地长着,不敢拔除掉,怕留下痕迹,以免让外人发现。他们略微祭奠一番,磕了几个头,洒了几滴泪,驻足凝望了片刻,就匆匆往山神庙返。
那个人并不死心,一直紧紧跟随在贾义刀与丰明烨的后面,并保持好一定距离,既不让被跟随者发现,又不会失去目标。可见此人有极高的探侦能力,没有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那人脚步极轻,身捷如豹,无论地面多么凹凸不平,始终是步履稳健,且能做到跟踪中无声无息。从这系列行动上看,此人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侠客中高手,夜行能力非凡且经验非常丰富的人。
贾义刀与丰明烨可比不了那个人,跟头踉跄的,费了不少劲,挨了数次树枝子抽、顽石绊,终于回到山神庙中。他们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随,俩小孩子没那么多的想法。进庙以后,就摸索出火镰、火石,打火,引燃火绒、火绳,将油灯点上。然后,各自抚摸着脸上被树枝划过的伤痕处,火辣辣的痛感随手指的移动而向外扩散着。
外面那个人趴在山神庙的门上,用左眼对准一条稍微宽些的缝隙,再向庙的里面窥看。当那人看油灯亮起,在灯光下贾义刀和丰明烨的那两张脸面时,犹豫了一下,又由上而下打量着俩人的身形……片刻之后,那人沉思了一会,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暗自说着:“噢!原来如此,明白了!”随即那人就向山的北面奔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在距山神庙直线距离一里之外,便是卜家酿酒的烧锅大院,此处名叫卜家烧锅。梦源镇与山神庙和卜家烧锅形成一个锐角三角形,镇子距山神庙最远,有一条Y字形小路弯转起伏于林地之间,并连接着这三个地方。
卜家烧锅的掌柜叫卜酩醒,他家里有个男孩子,名字叫卜酒料,年龄与山神庙里那两个小道士相仿。但这个卜酒料生来有个不讨人喜欢的特点,那就是特别调皮,且人小鬼大,是梦源镇上极其有名的小贱皮子。甭管谁,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皱下眉。因为这小子就像根搅屎棍子,不定哪天、哪时、哪刻,准能给你滴答出点臭水,恶心恶心你。
镇子上老老少少,有很多人或轻或重被这卜酒料戏耍过,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又不能把他怎样。一个小孩子,罪未杀人,过不及刑,总不能像逮住个鸡屎亮那样,就地用手捏死吧!
可人虽人面,心非心同。有人就不服,扬言从小偷针,大了偷金,爹娘管不了,我给他治一治这贱皮子病。此人便是镇上的光棍子,名叫张胡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因前时,卜酒料路过张胡根那没有院墙门的破屋子时,看着两扇新换的房门后,疑问、浮想也就接踵而至。随之,灵感一下子也就在脑中产生,恶作紧随其后立刻付诸实施……双手托着荷叶,往返于门口数次。那两扇新门板上,也就增添一些新鲜牛屎的涂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胡根绝不会等待十年,心里清楚得很,若卜酒料羽翼丰满,自己那可就老了,想报也会无能为力的。
一天,早有预谋的张胡根,事先抓了一条刚孵出来的小乌梢蛇,放在经过精心改造过的袖筒子里。然后,就沿街到处寻找那如同幽灵鬼样,神出鬼没毫无固定点的卜酒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几条街道,终于发现卜酒料正和史鳌、皮诚等一干小孩子,正在‘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前的街上玩耍。
此时的卜酒料,正以一副得胜者神态,戏耍着几个处于窘迫中,抓耳挠腮也无法应对的小伙伴。
张胡根怕打草惊蛇,装作到大车店来办事的样子,悄然来到眉飞色舞一脸洋洋自得的卜酒料身后。瞅准时机,趁他得意忘形时,快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蛇给他放入了怀里,随即,拔腿就跑了。
突如其来的事件,令卜酒料始料未及,凉凉的蛇身在怀里乱窜,把原本就害怕蛇的他,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便出现了短暂的昏迷状态,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那些被卜酒料羞辱过多次的孩童,一个个咧着开心笑容的嘴,在哄笑中,四散而去。
片刻之后,清醒过来的卜酒料,是嚎啕大哭,躺在地上翻滚着,抓狂般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卜酒料人虽小,但心眼多,坏水特足,那次风波过后,他在梦源镇里又干了件特损的事,差点就搞出人命来。这件事,在镇子上人们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却极深。每每提起此事,人们都脸现厌恶之情,摇头、叹气或咒骂这个卜酒料。
梦源镇有几条弯弯曲曲,且长短不一,大体为东西方向延伸的街道。在最长的那条街西面,有个胡同,住着一户寡妇,带着一个四岁的男孩过日子。寡妇本姓张,两年前死去的男人姓徐,人们习惯地称她为徐寡妇。
徐寡妇虽然年纪轻轻守寡,但脾气既倔强又暴躁,骂人是她的家常便饭。因此她那门前是非不多,没人敢在她门前停留,怕挨骂,都是匆匆而过。
卜酒料顽皮,一天的下午,溜溜达达就来到了这个胡同里。一只飞过胡同的家雀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刻驻足,眼光便追随着家雀看去。只见那个家雀嘴里叼了个小虫子飞到徐寡妇两间草房顶,在树皮搭扣的屋脊上落下来,跳了几下,就钻到一个树皮洞里去了。他瘦瘦的小脸上那一双蛤蟆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同时头一歪,薄薄的嘴唇,嘴角上翘着,在徐寡妇门前专心致志向房顶上观察着。
事也凑巧,正赶上徐寡妇挎了个筐准备去田地干活。徐寡妇在院子里隔着木篱笆墙就看到了卜酒料,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丧门孩子,他怎么今天在我的大门口站着呢?不行,我要把他撵走,他在这儿准会闹出点恶心事来。她匆匆几步来到墙门前,伸手拉开那几块木头串钉成的门,疾行数步之后,就来到卜酒料的面前。她拉着个脸,瞪着眼,高声训斥道:“你个小破孩,看什么看!走!走……滚到一边去!”她以大欺小,以为卜酒料会乖乖地走掉。
哪知卜酒料并不吃她那套,将目光从屋脊上移下来,直勾勾地盯在近在咫尺那徐寡妇的脸上,同时微仰着头,将左手的中、食二指塞在自己的鼻孔里,右手在鼻子边上往外扇着风,嘴里只吐出一个字:“哇。”
顿时,徐寡妇脸就发紫了,小毛孩子胆子不小,竟敢羞辱蔑视我,我不打你骂你,你不知道那马王爷他长了几只眼。随即便开口就骂道:“你个满地爬的臭烂蛆,滚回你家里那个茅厕里去……”说骂的同时,随手将筐扔在地上,人就冲到柴垛边,起手就抽出了一根木棒子。
卜酒料一看,‘嘿’,小寡妇,你真够狠的,这一棒子下去,还不得腿断胳膊折呀。他比个猴子都灵敏,双手一搭那小碗粗的木篱笆院墙,就蹿到篱笆上面的木桩子顶端,脚踏高矮不同的篱笆顶,歪歪斜斜就到了与邻居接壤两家相隔开的土院墙处,略一抬腿,就又上了土院墙,顺着土院墙,几步就到了房檐边,手脚并用,‘噌,噌,噌,’就来到了房顶的树皮屋脊上。
徐寡妇抽出木棒子刚转过身来,就看到卜酒料蹿上了木篱笆。她原地站着没动,有些幸灾乐祸,傻东西,不顺着胡同跑,上那顶上去,掉下来,摔死你!也就在高兴之时,卜酒料已经上到了房脊。徐寡妇一下子傻眼了,在下面骂道:“你个该死的贱皮子,上我的房子干什么?你把房上苫草都给我踩坏了,滚下来,快滚下来……”
任凭徐寡妇在下面焦急地跺脚咒骂。卜酒料倒是不慌不忙,找到那个老家雀出入的洞口,把手伸了进去。上房顶干什么?干这个!他把一窝刚刚孵出来的小家雀连窝一起端了出来。然后,冲那胡同里还在咒骂的徐寡妇做了一个鬼脸,就顺着房后坡就下到后房檐,纵身跳到松软的后菜园子里,也不管踩没踩到种植的各类蔬菜,来到篱笆门那儿,拉开后,就顺着小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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