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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君臣隔帐议事,帐中北堂戎渡却是频频喘息,紧抿着嘴,可即便是心中抗拒,但偏偏无能为力,身上的那个男人代表了一种不可逾越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吞噬一切光明,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这种力量湮灭,包括自己……北堂尊越极为冷静地替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才捧起北堂戎渡的脸蛋,一般亲着,一边缓缓沉腰,北堂戎渡只觉得下处一紧,一瞬间好似被纳入了什么地方,忍不住一声闷哼,面色泛红,北堂尊越却‘嗤’地一声笑,他生性勇悍,根本不在乎那其实并不轻松的痛意,只重重继续沉腰,两人同时一喘,更加深入,北堂戎渡还来不及思考,身上的男人已经搂着他肆意爱抚,渐渐的,便开始按住他一同欢好。
帐内传来低低的暧昧声响,北堂尊越一面微微喘着气,一面分出精神与外面的官员议事,在他身下,北堂戎渡面色泛红,身不由己地颤着腰身,强忍那铺天盖地的快感,却忍住不肯发出明显的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见,正当他忍得辛苦之际,北堂尊越却在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东西,探到他股间,竟是进去撩拨刺激他,北堂尊越这床笫间的本事何等高明,性子更是霸道无比,无论是北堂戎渡的前面还是后头,都一起占据,北堂戎渡被他弄得根本无暇分神,内有北堂尊越逼迫,外有他人在侧,那一颗羞耻之心被噬得七零八落,偏偏北堂尊越更加卖力,生生要将他压榨得再没精力去想什么尊严羞耻……这世上光明与温暖令人心生向往,可人在冲动与本能中总会勾勒出黑暗的轮廓,甚至有着一种魔性般的不可抑制的吸引力,那种极端的诱惑,在泥泞堕落中挣扎的感觉,如同盛开的罂粟,腐朽却艳丽以极,令人无法自拔。
良久,北堂戎渡满脸是汗,在北堂尊越体内泻了身,北堂尊越亦是额头微湿,停了片刻,将手指从北堂戎渡股间抽出,然后才慢慢抬腰,让北堂戎渡出来,见身下人有些失神,便搂过他细细亲吻,耳语道:“……朕说过了,你已经没必要还有什么羞耻心,不需要。”说着,取过枕边的毛巾,替彼此擦了一下,然后又将扔在床内的那副护具重新给北堂戎渡戴好,这才披衣而起,对帐外的臣子又吩咐了几句,便令诸人退下,北堂戎渡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便缓缓爬起身来,把衣服穿上,北堂尊越见他双肩微微轻颤,知道他受了不小的冲击,于是伸手搂北堂戎渡在胸前,亲吻抚慰一番,低声道:“今天这事,朕不是铁石心肠,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事事都由着你,戎渡,你乖乖的,咱们永远都这么在一起,你一辈子也不准离开朕。”
北堂戎渡此时好象已经恢复了平静,默默承受着北堂尊越的爱抚,目光之中深沉无尽,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慢慢地说道:“是,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我保证,二郎。”
二百九十四.惊觉
北堂戎渡目光深沉,垂下薄软的眼帘,慢慢地说道:“是,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我保证,二郎。”他一面说一面微微闭上了眼睛,任凭北堂尊越拥着自己,几根白皙的手指却在轻轻抚摩着男人结实厚阔的胸膛,北堂尊越低头看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然后毫不费力地捉住了那温热的细嫩指尖,放在口中用牙齿轻噬了几下,声音低沉地慢慢说道:“戎渡,你心里在想什么,朕确实看不到,但是朕很清楚,你心里有怨,你是在怨朕……但是朕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恨不恨怨不怨的,统统都算不了什么,你若是不在意朕,又怎么会有怨恨?所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象都是最深的,是其他人比不了的就可以,朕喜欢这样。”北堂尊越说着,见北堂戎渡一张雪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倦意,面容间虽有一丝惫怠,却掩盖不住眉目的精致清俊,淡粉如花瓣的嘴唇两侧隐约现出圆圆的酒窝痕迹,透出一股疲然不胜之态来,即便是北堂尊越看着,也不觉心下一动:这孩子的模样,生得越发好了。
北堂戎渡此时却忽然徐徐睁开了双目,眼神迟迟仿如迷蒙的雾,看向北堂尊越英俊的面孔,低声道:“你方才……不该那样的。你知道不知道,刚刚隔着帐子,虽然谁也看不见我,可是我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我怕让人听出来是我,怕让他们知道皇帝床上的那个人是楚王北堂戎渡,哪怕明明是你让我抱了你,可是我却只觉得自己害怕得紧,怕被其他人看见自己当时的那个样子。”北堂戎渡忽然抓紧了北堂尊越胸前的衣襟,如同一个受了挫折而向父母求助的孩子一般,紧紧偎依在男人怀里,嘴唇微颤着,说道:“求你了,爹,以后再别这样对我。”
这样柔顺软弱的北堂戎渡是极为罕见的,此刻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威风果毅的楚王,而只是一个向情人软语求恳的少年,这种模样的北堂戎渡,才是真正让人无法拒绝的,北堂尊越看着北堂戎渡将整个身子深深埋进自己的怀抱里,圆润的双肩很难自控地微微轻颤,一时间也不禁被催软了心肠,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溺爱的表情,用修长的五指轻轻梳理着儿子的浓密长发,正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间没有出声,只因为北堂戎渡此刻就这样偎依在他怀里,正微微抬着头看着他,蔚蓝色的双眼里,是求恳和寻求庇护的神色,那样柔软无依的眼神,忽然就让北堂尊越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如同水面在轻柔地波动,这感觉如此清晰,让他做不出拒绝的举动,因此安抚性地吻了吻北堂戎渡的额头,他下意识地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不应该让态度看起来不好,要尽量软和一点儿才是,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还多少有些生硬:“戎渡,你可知道,其实朕最想做的,是当着牧倾寒沈韩烟之类跟你有关系的那些人的面,来彻底一番,让他们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你究竟是属于谁的……”北堂尊越还没说完,就察觉到怀里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颤,他见了北堂戎渡这种明显的恐惧反应,忽然呵呵笑了几声,用力将北堂戎渡搂紧,柔声哄道:“别怕,朕虽然心里想这么做,但是朕知道这会让你受不了,所以爹答应你,只要你听话,就不会真的让你这么难堪……别怕,戎渡,嗯?”
北堂戎渡低低应了一声,一字一句地吐出轻软的话语:“我会……听话,我以后不会违逆你……只要你在其他人面前给我留一些面子,不要让别人瞧见……我狼狈的样子。”北堂尊越轻轻衔着北堂戎渡薄玉一般的耳垂吸吮,柔言款语地抚慰道:“傻孩子,那是自然的,你是朕一个人的,从头发到脚趾全都属于朕,朕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看见你和朕亲热的样子,一旦谁窥着了,朕就挖了他的眼睛,谁碰到了,朕就砍了他的手……”说着,也不理会自己身下刚才时造成的酸痛之感,只与北堂戎渡调笑,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亲,低声笑道:“都快十九岁的人了,连孩子都有了几个,又不是没经人事的童身,怎么还这样害羞,怕人瞧见。”北堂戎渡心中苦涩,也不愿意开口解释什么,北堂尊越却已经自言自语地道:“怎么,是因为朕的身份么,因为朕是你爹,所以你不肯让人知道你与亲生父亲有染……渡儿,朕是你爹又怎么了,你是朕的儿子又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罪孽,只要彼此乐意,怎样都可以,谁也管不着。”
北堂尊越若有所思地轻抚着北堂戎渡光滑的下巴,徐徐说道:“戎渡,其实依朕的心意,最想光明正大地娶了你才好,那么以后咱们就可以在宫中厮守,片刻也不分开,至于天下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去,谁耐烦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北堂戎渡听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猛地抬起头,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北堂尊越满不在乎的脸,一时间喉头微颤,眼神复杂之极,半晌,才道:“别……求你了,我做不到。”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在北堂尊越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有见他如何失望,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朕只是说说而已,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朕不会逼你。”一时北堂戎渡静默,北堂尊越亦且静默无语,唯有细软的风声掠过窗外,漱漱入耳,过了一会儿,北堂戎渡忽然仰头看着男人,一字一字地道:“……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北堂尊越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了一丝丝模糊的温暖之意,遂回以北堂戎渡一个微笑,握住儿子柔软的双手,低低笑着道:“谁叫你这样讨人喜欢,朕不愿把你让给别人,所以只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就自己……”北堂戎渡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悲苦,因此只轻声抱怨道:“你又爱这样信口胡说了,这个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何况我哪里讨人喜欢了,我的性子明明就不好,我有时候……是非常让人讨厌的,甚至会害了别人。”北堂尊越胸口位置微微一痛,忽然觉得心底有些难过,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抱紧了怀里的北堂戎渡,同时却又尽量让自己动作轻柔,其实他并不怎么会安慰人,但此时却尽了自己所能,用脑子里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言辞柔声说道:“谁说你不好的?你明明哪里都很好,就算是有时候做的不对,也是因为朕太宠你,让你养出了小性子……好罢,朕承认,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
北堂尊越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由得扬眉一笑,不禁又说道:“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那你呢,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朕,嗯?说实话,不许撒谎。”北堂戎渡撇过脸,笑了一下:“你怎么这样斤斤计较,不肯吃一点儿亏,我刚问了你,你就要马上再问回来……”北堂戎渡看着对方不经意间那明丽异常的微笑,心中一动,假装不悦地压低了声音,道:“竟敢说朕斤斤计较……算了,朕既然身为天子,自然是宽宏大量的,不与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北堂戎渡不知道是因为在笑还是因为别的,双肩微微颤抖,这样温馨轻松的时刻似乎让他一直阴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然而,却无法动摇那颗已经恒定下来的心,北堂尊越将他横抱在怀里,温热的舌尖一点点舔湿北堂戎渡的嘴唇,蛊惑道:“……来,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朕的?”北堂戎渡在男人怀里扭着头,躲避那刁钻的舌尖,低声开口:“我不知道……”
北堂尊越捏住他的脸蛋,不让他避开,嗤嗤低笑着挑逗对方:“怎么羞答答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嗯?……还好倒不怎么像那些丫头片子一样,也喜欢耍小心眼儿。”北堂戎渡眸光几不可觉地一凝,既而垂了垂长长的睫毛,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语气缓慢地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小心眼儿的人,谁对我好,我会清清楚楚地记得,谁若是欺负我了,我也一定不会忘……一直会记住的。”他说者有意,但北堂尊越却是听者无心,眯着眼想了想,突然间轻声笑了起来,用灼灼的金瞳看着北堂戎渡,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道:“其实你早就喜欢朕了是罢,当年你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第一次跟朕一起玩同一个女人……当时朕问你来不来的时候,你根本没什么犹豫就爬上了床,后来舒服完了还光溜溜地睡在朕怀里,你是在勾引朕,是不是?”
北堂戎渡面上微红,小声道:“胡说,谁像你那么满脑子龌龊……”说话间,正待躲开男人热乎乎的唇舌,耳朵却忽然被含住,北堂尊越用力舔咬了几下,这才松开,笑道:“还说不是,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儿子都十几岁了,还跟爹那么亲密,甚至愿意父子俩一起跟女人做那事儿……其实你一直都是喜欢朕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信不信?”北堂戎渡愣住了,定睛看了北堂尊越一会儿,眼中泛出一种剔透的光泽,才喃喃轻声问道:“真的吗……我不清楚。”
北堂尊越看到北堂戎渡晦暗不清的眼神,不禁温柔地在他嘴角吻了两下,道:“应该是的罢,朕也说不准。”两人这样相对而视,北堂戎渡忽然想起一句曾经看到过的话:‘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不错,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温存的表面之下,有着太多的不甘……只这么一瞬间,北堂戎渡已觉得不妥,内心依依惊动,涌起隐约的恐惧,因此便转头看向别处,心头被沾染上了温暖的感伤之意,北堂尊越见状微微一愣,却本能地以为北堂戎渡是在闹别扭,于是一丝微笑便在嘴角处变得渐渐欢畅,在北堂戎渡的鼻尖上啃了一下,柔声道:“……渡儿,朕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那么,你告诉朕,什么时候你心里也只有朕?”
对于这个问题,北堂戎渡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才好,微抿的薄红唇间仿佛藏起了一抹清浅的为难与犹豫,只是不说话,北堂尊越见此情景,眼中闪现过一层冷霜一般的冰然,却还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北堂戎渡脸色看,而是隔着衣物,伸手握住了北堂戎渡被护具束缚住的下体,若无其事地低低笑道:“戎渡,你可知道,一想起这里曾经进入过无数人的身子,朕就嫉妒得很,想杀掉所有跟你做过那事的人……他们怎么敢染指你,朕园子里的小树才长大一点,结了果子,就被人摘了吃,朕很生气,很不高兴。”北堂戎渡微微别过头,语气平静地道:“我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破了身,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提起这些事情。”
北堂尊越点了点头,淡淡道:“是啊,是跟沈韩烟……当时是不是觉得很快活?”男人说着,低头在北堂戎渡白嫩的脖子上用力地吮出一个个殷红的吻痕,就仿佛是在发泄一样,声音阴郁中透着让人畏惧的味道:“朕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让你离开朕,一走就是几年,不然的话,你一直都会待在朕身边,谁也不会有任何机会碰你,谁也不会有机会让你记住,让你放在心上……”北堂戎渡见北堂尊越眼下的样子,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不能跟他对着来,只能顺着对方,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于是便低声道:“那么……如果下辈子我还能再认识你的话,我答应你,我会……”北堂尊越打断了北堂戎渡的话,从儿子的颈间抬起头,目光熠熠地攫视着北堂戎渡,道:“朕只要现在,那些虚幻的东西朕不管,也不需要无所谓的保证,朕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现在,将来,都必须在一起,那怕只有一天的快乐,朕也情愿。”
北堂尊越说话之际,隔着衣裤和小牛皮的软套,不住地捏揉着北堂戎渡的下体,北堂戎渡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双手按住北堂尊越的大掌,即使没有抱上多大的希望,却还是试着软语恳求,蓝色的眸子端然凝视着北堂尊越,道:“爹,你把这个东西拿下去罢,我不想戴着它,我不喜欢……你别让我戴这种东西,好不好?”北堂尊越抚着儿子的脊背,不及思虑便开口哄道:“朕问过的,这东西戴在身上并不会觉得难受,戎渡,等你以后慢慢习惯了,也就好了。”
北堂戎渡心里一凉,没有再说话,满腹的失望之情徐徐裹住了整颗心,只默默不语,片刻之后,不再看北堂尊越,轻轻转过头,眼眶周围不觉泛上一片热意,缓缓低了眉,两片薄唇虽然还维持着优美的弧度,但面上的神色却明显黯淡了下来,北堂尊越见他怅然默默,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冷硬了心肠,不会再允许自己让步,抚着北堂戎渡的脖子,道:“渡儿,你也要为朕想一想……有些事情朕并不是出自本意,只是没有别的选择而已。”薄唇在北堂戎渡的额头上烙出细密的吻:“朕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朕必须这么做,戎渡,你若想怨恨就怨恨罢。”
殿中是沉沉的安静,父子两人看似亲密地拥在一起,北堂尊越只是温柔地揽着怀里的北堂戎渡,一双眼睛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满是情意,北堂戎渡见了,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的,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男子,现在已经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而此刻对方的这种样子,那样深情的眼神,却只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坠入情网的男人一般,可见北堂尊越用情之深,然而北堂戎渡更加清楚,自己又怎么可能真正去忘记这件事呢,终究还是永远也忘不掉了……
第二日一早,北堂戎渡才从乾英宫出来,回到自己宫中,昨夜北堂尊越并没有碰他,只是抱着他躺在床上,絮絮地说了一晚上的话,因此眼下北堂戎渡又倦又乏,一回到寝宫之后,便吩咐人烧了水,送到屏风后面,这才挥退了所有人,自己脱了衣裳,入水静静泡在浴桶里。
整个身子都被掩在氤氲的水雾当中,北堂戎渡半闭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一把漆黑浓密的长发正被他挽在手心里,缓缓揉洗,按理说这等洗发搓身的琐碎之事,平日里北堂戎渡自己是极少做的,大多数的时候都会唤人来伺候,但今时今日,他却不能再让旁人服侍一些贴身的私密事,只因这身子,不能再让其他人瞧见……北堂戎渡的手在水下摸到了腰际的金锁,再往下,胯间柔软韧实的小牛皮软套真真切切地可以摸到,上面镶嵌的珠玉早已被热水裹挟得温热起来,北堂戎渡的手停住了,氤氲的水气间,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似乎被浸得温软了许多,面孔也比平日里红润了几分,漆黑如蝶翼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把那眼睛衬得水蓝如海,只是那眼神却迷惘着,当中再也没有什么掩饰,透出深入骨髓的愤懑与凄然。
殿外忽然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王爷,牧大人求见。”北堂戎渡正自心神不定,闻言本能地微微一惊,随后就又恢复了平静,道:“……请他进来罢。”外面传来内侍的应喏声,很快,隔着琉璃屏风的镂空洞眼,北堂戎渡可以看见外头的水晶挂帘细细摇曳起来,晃过一个修长的身影,北堂戎渡闭一闭目,然后又很快睁开,将眸子深处的各种复杂情绪全都隐去,缓缓展露出最正常的表情,这才开口对外面的人说道:“……你先稍等一下罢,本王这就出来。”
北堂戎渡说着,双手撩起散发着香气的热水,用力洗了一下脸,然后便自浴桶中从容地缓缓起身,地跨到桶外,伸手拿过旁边放着的毛巾裹在身上,随意擦拭着肌肤表面和头发上的热水,等到差不多了,才穿上干净内衣,取过一件长袍一丝不苟地裹住身体,从屏风后走出,一时定睛看向内殿正中,只见水晶帘子后,牧倾寒一身暗青色官阶便服,漆黑的双眸湛然有神,嘴角带着一抹温淡的笑意,北堂戎渡略一停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牧倾寒声音朗朗如金玉相击,语气平和,微笑道:“……不知道你一早便在沐浴,是我来得不巧了。”
牧倾寒一面说话,一面目光已朝着北堂戎渡看去,见北堂戎渡身裹一袭梨花白素罗长袍,湿发垂身,只身站在殿中,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清隽秾丽的面容上可以隐隐看见有着极纤细的绒毛,双颊微晕,容色殊好,直叫人不敢多看,牧倾寒只觉胸口猛地一动,心脏却是骤然跳了几跳,但马上就觉得自己这样灼灼看着北堂戎渡,是很有些无礼的举动,于是微微转过了目光,北堂戎渡从容地走上前几步,微笑道:“时辰还这样早,怎么就忽然来本王这里了。”
牧倾寒见他脸上微带笑意,不觉也露出了淡淡的端凝温暖笑容,静静地看着北堂戎渡,周身隐约的傲岸气息渐渐都转化无踪,柔声说道:“……你素来有咳症,一到冬季便会发作,前时我听说玢州大翮寺有僧人有专治此症的方子,便派人去取,今早刚刚将东西带回来,所以便来见你,或许,对你有些用处。”北堂戎渡闻言,垂目笑了一笑,胸口萦绕着一丝模糊的感动之意,既而看向面前的男子,道:“让你费心了……想必多少会有些作用的。”他这么一抬眼,不经意间四目相对,两人就变成了定睛而视,牧倾寒的视线与北堂戎渡晶莹的蓝眸那么一碰,心头顿时一软又一热,不自觉地就捉住了北堂戎渡被水泡得绵软的右手,攥在掌心里,目光当中一片诚挚之色,并不掩饰自己心底的想法,只道:“我一日不见,就已觉得想你许多。”
上午并不浓重的光线中,牧倾寒长身玉立,明亮的天光照在他英俊的面孔上,满眼都是近乎溢出来的柔情,北堂戎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微笑,牧倾寒见他肌肤如玉,尚有沐浴时不曾擦掉的水珠盈于睫上,动人之极,胸口顿时被什么东西充塞得满满,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北堂戎渡的手,想要在那雪白的面颊间吻上一吻,但就在此时,还没真正有所动作,牧倾寒却忽然瞧见堂戎渡耳根下方的位置,湿发隐约的掩映中,竟然有几处刺目的鲜红噬咬伤痕。
牧倾寒如今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瞧那伤痕的样子,分明是才落下不久的,而且并非是在寻常欢好之际留下的普通印记,定然是被人暴力噬咬所致……牧倾寒犹如被一盆凉水骤然浇在头上,北堂戎渡的身份极为尊贵,无论是妻妾还是宠侍,都不可能有哪个敢在他身上这般放肆,伤害他的身体,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有这种胆子,有这种力量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这种地方,这样的伤痕,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性,唯一的理由,就是被人粗暴地狎昵!
二百九十五.如何舍得你伤心
牧倾寒犹如被一盆凉水骤然浇在头上,北堂戎渡不是普通人,他一个身份高贵的男子,却在这种地方,有这样的伤痕,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性,唯一的理由,就是曾被人粗暴地狎昵!
思及至此,牧倾寒的胸口顿时猛地绞痛起来,这感觉鲜明无比,就仿佛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却被人肆意弄坏了一样,心头沸腾不休,眼眶内又是刺痛又是热胀,酸热不堪,连喉咙位置甚至都隐约泛出了一丝腥甜的味道,牧倾寒勉强站定,压抑住浑身翻腾的气血,双手突然重重按在了北堂戎渡的肩膀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北堂戎渡猝不及防之间,却只觉得他一按之下,右肩猛地一痛,情不自禁地便‘咝’地一声小小吸了一口冷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牧倾寒却是见了他皱眉轻缩肩膀的举动,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昏乱的神思当即醒了大半,突然间伸手抓住北堂戎渡右肩的衣裳边缘,不由分说地就是往下一褪——
一小截比美玉还要白皙的圆润肩头无声无息地暴露在空气当中,肤光胜雪,如同凝脂一般,只是那上面却相当破坏美感地多了一枚深深的牙印,殷红泛紫的齿痕分明已经刺破了肌肤,如同无瑕雪地里被泼上的一痕污血,牧倾寒眼睁睁地看着这伤痕,双手微微轻颤,内心挣扎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可方才勉强压下去的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如同岩浆般翻腾起来:能在这种地方留下伤痕的,究竟会是什么人?以北堂戎渡的地位,武功,性情,谁能这样待他?谁又能让他甘愿如此?但若说他是被迫受辱,又怎么可能,即便不谈北堂戎渡身份尊贵,仅仅以他的武功,天下之大,又有谁能逼迫得了他?如果真有让北堂戎渡无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抗拒不了的人,当世也许只有……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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