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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此时人都憔悴了不少,脸上失去了血色,微微苍白着,明显是萎靡不振的模样,不过好在他是穿了衣物的,不然若是衣衫不整,露出身子来,被沈韩烟看见身上的痕迹,那必然就是要露馅儿的,被对方窥破隐秘,但沈韩烟眼见北堂戎渡这个恹恹不振的样子,虽不知道他是昨夜受了极大的折磨,吃了许多苦头,却也一样心痛,以为对方病得不轻,因此俯下了身子,轻柔地吻上北堂戎渡的额头,同时淡淡蹙眉道:“你身上发热,怎么也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着,只自己这么躺着……连个递茶倒水的人也没有。”其实北堂戎渡不是不喜欢有人在身前服侍,而是因为经过昨夜那一通事,乾英宫里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他与北堂尊越之间的私情,北堂戎渡自己虽然不怕谁敢嚼舌头,但毕竟心中总有几分不自在,所以并不要人在面前服侍,此时听了沈韩烟的话,只微微‘唔’了一声,做出漫不经心的神态,说道:“我自己静静养着就是了,没得叫人在这里看着烦心……”
沈韩烟也知道他不耐烦人多乱哄哄的,何况人在病中一般都爱清静,于是也不怀疑,起身去斟了茶来,送到北堂戎渡嘴边,道:“见你嘴唇都干了,先喝些水再说。”杯中的茶水是清凌凌的颜色,能依稀看清里面投入的两个人的倒影,北堂戎渡不想露出破绽让青年生疑,于是便勉强动了动身子,凑过去将茶水喝了,只这么略动了动,身下就又是一阵裂痛,脊背上微微沁出汗来,连抿起的嘴唇亦不觉有了些生硬的弧度,沈韩烟不疑有他,鬓边一缕青丝柔软地垂在北堂戎渡的肩膀上,目光当中略有些深远与担心之意,却又微微笑道:“……露儿方才还吵着要和我一起来,只是我当时心里烦乱,又见天气颇冷,便没有答应,只怕眼下她还在生气呢。”北堂戎渡听见青年说起女儿,不由得就稍微松了松心神,随口笑道:“正是的,佳期如今还年幼,这种天气让她来做什么,没的过了病气给她……你事事都思虑得周详,虽然繁琐劳累些,却让我放心许多,只是润攸眼下太小,我见宋妃虽疼爱孩子,但毕竟是世家小姐出身,自幼娇生惯养的,哪里照顾过人,怎比得上你从小儿一向在我身边服侍,做事都是妥当的,所以说,你时不时地也提点些,省得孩子有什么差池。”
沈韩烟眸色清正,如同夜色中透出的皎熠星光,以手怜惜地抚上北堂戎渡光滑火热的面颊,不过又很快回复了过来,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勾勒出一朵笑纹,口中道:“你时常都是会见一见两个孩子的,却还这样放心不下,到底总是当了父亲的人,与从前不同……只是眼下你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把自己养好才是,其他的,都有我在呢。”北堂戎渡伏在枕上,一时也不觉莞尔微笑,道:“没法子,为人父母的,总有操不完的心,谁叫我是他们的爹呢……”他说到这里,却突然想到了北堂尊越,一时间脸色滞了滞,凛冽而清晰的唇纹被微微抿开稍许,既而略略转过目光,心中不觉滋味难言,遂岔开话题,道:“其实我原本想让你照顾润攸,宋妃毕竟年少些,未必周到……再说佳期他们姐弟两个在一处起居吃睡,也更亲热。”沈韩烟心中略做思忖,这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小事而已,但他在北堂戎渡身边这么多年,也早已浸淫得心思通透,在许多话中都能够迅速捕捉得到其间某些言外之意,因此沉默了片刻之后,方道:“……此事还是算了罢,毕竟是亲生儿子,宋妃怎么会舍得,若是平白让他们骨肉分离,岂非招来怨怼之心?我只知若是露儿要从我宫中被抱走,我必是决计不肯的。”语毕,又停了停,徐徐问道:“北堂,莫非你属意聚儿,想要……”
北堂戎渡哪里会不知道青年话中是什么意思?沈韩烟毕竟与其他人不同,乃是北堂戎渡喝过合卺酒,一手掌管青宫上下的正式伴侣,虽说因为是男子之身不会诞下子嗣,但也绝对与旁人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几个侧妃即便是生了儿女,说到底也是庶出,而如果在沈韩烟名下抚养,立时就是与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起来,算得上是嫡出了,身份必是要高出一层,对日后的前途也更有好处,北堂戎渡当初将北堂佳期交与沈韩烟抚养,其中也是有这么一个因素在,北堂佳期生母乃是北堂戎渡的一个妾室,地位卑微,但如今养在沈韩烟身边,又是长女,哪个还敢小瞧了她去?北堂戎渡有过让沈韩烟抚育北堂润攸的想法,也是因为当初自己怀疑儿子的身世,心中难免有些歉疚的缘故,这才想让沈韩烟养育儿子,使得北堂润攸的身份以后比起其他兄弟姐妹更高贵一层,算是补偿,其实他若是当真这样做的话,宋妃哪怕是再不舍得孩子,但为了儿子的前程以及家族,也必是会立刻将其送到沈韩烟宫中……这件事听起来不过是将长子交与结发正室抚养而已,但一旦道破,想得深远了,其实便是影响到日后权力的交予乃至某个至高位置的角逐的大事,如此胸中藏戈百万而不露,心怀深谋而不显,方为真正的帝王心术……沈韩烟心中百念交互,面上却不露分毫,北堂戎渡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望着床前的精致软帐微微出神,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孩子还小,哪里就能够看得出以后的贤愚来,说到底,靠他们自己。”
一时间两人不去再多谈这些,只说些孩子们日常的琐碎小事,无非是晚上睡得好不好,进食挑剔不挑剔之类,沈韩烟和静微笑,陪着北堂戎渡在一起闲话家常,倒也十分愉悦,他按着北堂戎渡的手,只道:“你把自己看顾好了,就比什么都强,这些宫里操心烦忧的琐事,有我在,总不会有差错就是了。”北堂戎渡与他在一起时,如沐春风,处处都是不着痕迹的温柔与体贴,总会让北堂戎渡感觉轻松舒缓许多,因此那嘴角原本细细抿着的蹙纹也略展了开来,道:“……韩烟,你去点个香去,这殿里一股子药味儿,我闻着不舒服。”
沈韩烟仔细看了看他困顿不振的神色,轻声道:“……好。”说罢起身去点燃了一些白檀,那种静默安稳的檀香气息袅袅自双貔貅夺珠的香炉中溢出来,味道闻着很是沉静,渐渐盖去了殿内原本的苦涩药气,别有一种让人静下心来的感觉,沈韩烟一时间洗过手,重新走回来坐在床边,拧了湿毛巾给北堂戎渡擦脸,两人正喁喁说话间,却忽听有‘吱呀’一声的开门响动,伴随着珠帘碰撞的细碎微声,片刻之后,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层层帐幔后徐步转进来,身披一袭雪里金墨绒滚白风毛大氅,头戴朝天冠,腰围玉带,步履沉沉凝重,英俊之极的脸孔凛如寒水,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一双金目略显冷淡之色,颐然上扬的眼角挑起一丝无形的锋芒,施施生威,容貌与此时的神色一样,无懈可击,沈韩烟见状,起身朝向那人,上前半步,敛衣稳稳按规矩行下礼去,口中和顺道:“……韩烟见过王上。”
北堂尊越眼见沈韩烟在此,自然不喜,但也终究是强自压下心头的不悦,道:“……你如何到了本王这里?”沈韩烟听得出北堂尊越的语气中大有不耐烦之意,但仍是笑容和悦,保持着最恰如其分的姿态,只做不觉,依旧温然言道:“……回王上的话,方才北堂让人回宫传信,说是昨夜发了急症,要在王宫休养几日,我一时有些挂心,因此便入宫看个究竟。”北堂尊越当然不愿意见青年来此,但目光瞥到床上北堂戎渡委顿的神色时,便多少缓和了语气,再没对沈韩烟说什么,只径自走到床前,也没脱大氅,就弯腰动手摸了摸北堂戎渡的额头,觉得入手的肌肤仍然很烫,便道:“……怎么这么热,还难受得紧?”北堂戎渡被他有些凉的手冰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避开了那只修长的手掌,声音也轻得没使上多少力气,淡淡道:“你刚从外面进来,手还凉着,当然就觉得我身上热了……”北堂尊越闻言恍然醒悟,遂运功将手暖得热乎起来,这才重新探上北堂戎渡的额头,接着又分别摸了脖子和手心,觉得确实不像是一开始时那么热了,便略缓了眉眼,在床头坐下。
沈韩烟察言观色,心中知道北堂尊越一向便不怎么待见自己,因此虽然有心在这里照顾北堂戎渡,但也不好久留,况且北堂尊越一贯宠爱儿子,自然会把北堂戎渡照顾得妥妥当当,于是干脆便在旁开口请辞,北堂尊越正巴不得如此,见他识趣,当即便让青年出了宫。
眼见着沈韩烟走出内殿,北堂戎渡立时便松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道:“你帮帮忙,我要解手……”方才只因为沈韩烟在跟前,所以他万万不能解手,否则一脱裤子便要露馅儿,因此已经憋了一阵,眼下又实在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种狼狈相,所以除了北堂尊越以外,他根本找不到别人可以帮忙……北堂尊越闻言,起身取了夜壶来,既而一手掀开被子,褪下北堂戎渡的裤子,托起下身让他撒尿,北堂戎渡眼下一动就疼,因此也只得让北堂尊越这么伺候着了,但正当北堂尊越要替少年重新提上亵裤时,却见月白色的裤子上沾有些许的猩红,北堂尊越见状,把北堂戎渡小心翻过身去,将他双腿微微拉开一些,拿了药过来,一手在儿子布满青紫的臀瓣上缓缓揉捏了片刻,让其放松,之后才用手指蘸了药膏,一面慢慢地探了进去,不敢用力,一面不住地小幅度转动自己修长的手指,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壁腔上,只觉所及处,少年的体内分明有许多伤口,北堂戎渡趴在枕头上,痛得脚趾也微微蜷曲起来,后背又出了一层细汗,北堂尊越察觉到他在轻颤,因此极缓慢地小心上药之余,也不敢长时间地在里面抚弄,一时间总算是抹完了药,又脱去少年汗湿了的衣裳,取来湿毛巾帮北堂戎渡把身子擦了一遍,这才慢慢帮他换上干爽洁净的衣物。
北堂戎渡软软伏在床上,一语未发,只闭着眼睛安静休息,身下的那股裂痛不适的感觉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一直挥之不去,一旁北堂尊越心中却是有些不快,自己不出声地脱了大氅,坐在床边看着北堂戎渡,声音沉稳而略带不愉,缓缓地贯入北堂戎渡的耳中,道:“……本王不在,你叫他来干什么?”北堂戎渡眉心微曲,身上正自难受,听了北堂尊越这样仿佛质问一般的口气,不由得心火涌起,没好气地道:“那是我正儿八经的少君,为什么不能来看我?……再说,又不是我叫人来的,只是他自己担心我而已。”北堂尊越心下醋意横生,就如同一个当场抓到妻子背着自己偷人的丈夫一般,酸味儿满满,那种逼灼的嫉妒与不快令男人捏紧了北堂戎渡的手,冷哼道:“……以后不许他再来本王宫中看你。”
北堂戎渡没说话,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以为,我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吗……”北堂尊越听了,一时无言以对,似有些微的怔忡赧然之色,但很快又深深地看了北堂戎渡一眼,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自己好好养着,半点不能马虎。”北堂戎渡微微抿嘴,有片刻的失神,过了一会儿,才道:“下回我再不跟你相好了……”北堂尊越一听,微眯了双眼,知道北堂戎渡是被自己弄怕了,这根本就是光图着一时痛快,却断了往后的长久好处,若是先前没沾过手也就罢了,可昨夜已经尝过了那等销魂滋味,若是以后不能再抱北堂戎渡在怀,哪里能受得住?心中不免大悔,但一时又不好争这些,只得思量日后慢慢把北堂戎渡哄转过来,口中道:“是本王不对……”北堂戎渡大概也能够猜得到北堂尊越此时心中所想,因此低声淡淡说道:“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实在是怕被你给弄死了……我还很年轻,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被人操死在床上。”说着,把被子掖紧了,闭上眼休息,这番话虽然有些尖刻,但北堂尊越知道自己理亏,也说不上来什么,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僵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给北堂戎渡用湿毛巾擦拭汗水。
直至晚间时,北堂戎渡的烧已经差不多退了,北堂尊越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第二日一早起来,天气却是不错,既非阴翳落雪,也无劲风连绵盘桓不去,北堂尊越原本想守在身边照顾北堂戎渡,但北堂戎渡眼下后庭受了重创,不但身体不适,连带着心情也不好,再加上他不肯吃什么饭,只略喝些汤水,以免如厕时痛苦不堪,因此痛饿交集,恹恹地哪里有什么精神,只躺着似睡不睡,根本不理人,也懒怠收获,于是北堂尊越也没法子,只得由着他,后来忽然想到北堂戎渡喜欢喝新鲜的鹿尾汤,便决定出宫打猎,亲自弄两头鹿来,以便讨北堂戎渡喜欢,虽说宫中自然有鹿,但自己猎到的毕竟不同,总归也是一片心意,想到这里,当即就命人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既而也不带什么随从,只自己一人一马,轻装简骑地携弓箭等物出了宫。
此时天气干冷,四下一片银妆素裹,不时有野兔等小兽从林间蹿过,北堂尊越信马由缰,四处寻找猎物,未几,却忽听远处有杂乱的马蹄声临近,北堂尊越微微挑眉,拨转马头朝南面方向看去,不一时,只听人吆马嘶,呼喝滚滚,数十骑自林中驰出,紧紧追赶着前方一头飞逃的豹子,当先一人金发灿烂,策马疾奔,正是鹘祗王子毕丹。
二百三十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此时眼见着那头环眼凶兽直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北堂尊越却仿佛恍若未觉一般,只是在嘴角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仍旧在马背上端坐着,安之若素,此时毕丹穿着一身暗红色华贵骑射厚装,一马当先而奔,飞驰若电,周遭尽皆白雪皑皑,他胯下的那匹骏马浑身黑黝,遍体油光水滑,一根杂色也无,配着他一身的暗红色骑装,直如同一团烈火也似,在雪地中飞奔,就见骏马嘶鸣中,青年反手自箭囊中抽出一支金翎箭,手臂轻舒,右手一力引开长弓,但听口中一声短促清啸,铁弦已犹带破石之声,好似流星脱手一般,已然飞射而出,追日引火仿佛,正中那前方奔逃的豹子,撕开皮毛血肉,直射进颈项当中,登时只见那豹子当头一个趔趄,冲势太疾,猛然翻倒在雪地里,一时间低咆挣扎几下,便四爪抽搐,眼见不活了。
北堂尊越看到这里,仍是径自稳稳跨坐在马鞍上,只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目,他原本对这鹘祗王子的印象并不算是如何深刻,但方才毕丹策马追赶猎物,乃至引弓搭箭之际,那一系列的行云流水一般举止形容,却与北堂戎渡打猎时颇有四五分神似之处,尤其是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浑若北堂戎渡一般,色泽通透,北堂尊越岸然坐于马背上,瞧着远处一行人上前收拾猎物,然而此时毕丹却也已经看了过来,眸中一动,面上已浮起一丝喜色,只向北堂尊越扬声笑道:“……不知汉王竟也至此,果真是巧极!”一面说,一面已打马朝这边徐徐慢驰而来。
其实毕丹方才在策马急速追赶着猎物之际,就已经遥遥瞥见了远处马背上的北堂尊越,只不过是当时正值间不容发的当口,不好分神罢了,心中却是大喜,不想竟在此处与北堂尊越碰面,眼下毕丹策马徐行至北堂尊越面前,目光所及,只见北堂尊越一身玄色金线密丝长袍,两臂以金线精心绣出龙纹,看起来约莫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魁伟高大,及腰的黑亮顺直长发挽入头顶的赤宝聿金冠当中,面孔极富棱角,轮廓分明,眼神仿若刀剑一般,锐利得足以将人撕裂,肌肤竟如白玉一般晶莹通透,双唇削薄略抿,权鼻狭目,两道长眉斜张飞逸入鬓,五官俊美却又英挺,全然是男子的阳刚与轩锐,眼内精光迫人,凌厉如电,是真正的雄性之美,英俊到极致的面孔葳然若有光,只这么昂然坐在马上,就自是流露出一股睥睨当世的气概,不屑旁顾,如同一幅动态十足的画卷,充满男性的魅力,比之天下任何的一位绝色美人都要令人震撼,相比之下,北堂戎渡虽生得与其十分相似,轮廓却要略圆润内敛些许。
毕丹眼看那马背上端坐的年轻男人,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看见北堂戎渡时,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只是‘世间竟有男子能够生得这般绝色容貌’,单纯不过是惊叹欣赏而已,但就是这般对美色并不沉迷,极有自制力的自己,却在去年冬天与北堂尊越初见之际,当即就有了瞬时的心动,于一刹那间心头狂跳,冲击之大,震撼之强烈,几乎叫人当场失态,毕丹向来不好男风,但如今心中对于北堂尊越,却是已然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便生出了那等爱慕之心。
从来不曾想过,世间竟能有这般气派风采的男子,无论容貌亦或威势,都能够让任何男女为之倾倒……
此时二人相对当面,北堂尊越身段魁伟,姿态从容,笔直坐在马上,一双金沉沉的狭长眸子深邃若不见底,目光只一扫,那等扑面而来的压力便足以令寻常人透不过气来,尽是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毕丹距离他不过半丈许,看着男人那魅力全显的俊美面孔,只觉得无一不震慑人心,这般伟岸骜烈的形容,一时间不由得令毕丹心下一阵火热,一阵喜爱,同时亦难免暗叹,既是见过北堂尊越这种容色气度的男人,日后还如何再看得上其他人?或许只有此等摄人心神的威骜气派,才能让自己这般原本对男子并不喜好的人,也生出辗转难忘之心罢。
一时毕丹微微欠身示意,既而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脸上并非是谦卑之色,只一面语气和顺地笑说道:“……汉王好兴致,却如何独自一人在此,也不带些随从?”北堂尊越眼底转过一丝自如的锐色,石雕般鲜明的五官完美有若匠师精心琢磨而成,几许乌黑鬓发垂于两肩,一手闲闲执辔,嗤道:“……本王不过是乘兴所至,何必带人跟在后面聒噪!”如此近距离感受到眼前男人那股睥睨当世的枭雄气概,毕丹心中一动,面上却是容色平静无波,只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与汉王同行?”北堂尊越虽对毕丹认识并不深,但也还属于印象不好也不坏那一类,加之对方身份特殊,因此不置可否,毕丹见了,心中自是喜欢。
当下北堂尊越与毕丹两人策马而行,身后数十骑徐徐从容跟随在不远处,北堂尊越比起毕丹,其实要年长五六岁,但他由于所修炼的功法缘故,无论容貌还是体魄,都永远固定在了二十余岁时的模样,因此如今与毕丹在一处时,彼此之间看起来却是年纪相若,眼下毕丹不着痕迹地觑着身旁北堂尊越英俊到几乎不真实的侧容,神情淡淡得体,扬眉带笑,有意气风发之色,拱手笑问道:“先前丹只知汉王武功天下第一,却不知这马上弓术又是如何?”北堂尊越闻言,略扬了扬眼角,目光从青年面上划过,在那蓝若宝石的眸子间略停留了一瞬,忽然微微轻哂,那张公认的第一美男子的面孔上不乏倨傲狷利之色,嘴角略略向上勾起些许,唇边的笑纹渐次深下去,徐然自骜道:“……本王虽然弓马寻常,猎些熊罴恶兽自是够了。”正说话间,远处林间却忽有一物探身而出,隐在雪地当中,似在寻觅食物,北堂尊越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瞥见是一头壮鹿,遂用力一勒缰绳,那座下的马乃是极通人性之物,无需多余操纵,就已半立起身子,狠狠扬开四蹄,向前奔跑起来,只见那鹿一惊,立时便蹿身而逃。
北堂尊越眼见如此,不由得冷笑一声,即刻立弓而起,他十指修长有力,极为韧实,大拇指上戴着拉弓弦的黑犀角扳指,一手搭弓,另一手挽箭,眼中凌厉光芒一闪,同时双腿已狠狠一夹马腹,一人一马扬身向前,迎面的劲风直将及腰的黑发扯得四遽飞扬,众人只见一道乌光远远飞了出去,同时一人一骑已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扑出,再细看时,却已是一骑突尘,北堂尊越业已拨转过马头来,折转回身,一手提着鹿颈,那鹿被一箭贯穿了脖子,猩红的血自伤口处断断续续滴答了下去,直落在皑皑的雪地之中,如同开出了零星的花朵,那鹿乃是成年壮鹿,足有一二百斤,但北堂尊越提在手里,却只似提着灯草一般,轻松自如,只左手提起鹿身,用右手从腰间拔出匕首,既而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地自鹿的尾部椎骨处切割取出需要的部分,除去筋部、残肉以及毛茸,割下了鹿尾,将其放进挂在马腹侧的皮袋当中,剩下的死鹿则根本不要,就弃在原地,这才取了锦帕擦拭手上的血迹,一面徐徐策马而回。
毕丹此时早已目光深深望向北堂尊越所在的方向,凝神而观,神情之间多少有点儿恍惚,却又很好地掩去了眸中的喜爱歆慕之色,他乃是胡人,自小生性虽冷静,但骨子里却有豪蛮纵阖的血液,如今即便是喜爱同性,中意的也是北堂尊越这等狂悍强横的男人,但又心知以北堂尊越这样的身份性情来说,若是何人胆敢对他动了那等狎玩爱抚的心思,只怕定是要尸骨无存的,于是眼下打马向前,走向北堂尊越,一手执缰,温然徐徐笑道:“汉王如何只取鹿尾,却把整头鹿身弃在这里,岂不可惜?”北堂尊越自然不会提起北堂戎渡,因此眯起眼,眸中精光一轮,有几分恣意之色,只悠然道:“……本王只取所需之物,又有什么可惜可言。”
北堂尊越的眼睛一向锐利以极,若是看着人的时候,总会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晕眩之感,此时毕丹双目炯炯,不露声色地扫过北堂尊越透白得耀眼的肌肤,由于彼此离得不算远,因此对方身上那股龙涎香的味道便淡淡传了过来,其中还有某种人体所特有的清爽温暖气息,是成熟男性的气味,让人直想要近身更亲近一些才好,毕丹眼底隐隐掠过一丝迷离的颜色,他知道虽说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愿意,就必会有无数的男女任他予取予求的,但北堂尊越显然并不在此列,像这样无论是权势还是力量都明显在他之上的男人,不可能是用什么非常手段就能够得到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摊开说出来更可靠几分,若是开诚布公地表明心迹,既而追求对方,只怕还能指望更大些……彼时男风颇盛,男子之间相好已算是常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子嗣,便未必会有谁去咬住不放,刻意诟病,只说北堂戎渡当初与沈韩烟成婚,甚至还被一些好事之人所津津乐道,认为是风雅之事,因此如今毕丹对北堂尊越心生爱慕,虽说因为彼此之间的身份缘故,不太好拿到明面上公开来说,但私下里若是自己想要去尽力求取,却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荒唐之举。
毕丹自从前时在北堂戎渡宫中第一次见到北堂尊越之后,待回到鹘祗,于深夜辗转反侧之间,心中亦是早已筹谋过此事,他城府一向虽深沉些,但性情中却也有豪纵坦诞的一面,想要什么,成与不成还是另说,终归不过是放手一求而已,因此心中已然计较妥当,遂摆一摆手,示意身后的随从留在原地,不需跟上来,既而执辔向北堂尊越微笑道:“……请汉王借一步说话。”北堂尊越虽有不解,却也不放在心上,策马与青年一同向前徐行,待两人行至十余丈外之后,毕丹忽然以非常不经意的口吻,侧首笑问男人道:“……天下皆知汉王性喜美人,却不知毕丹这等形貌,可还入眼么?”此言一出,北堂尊越是何等人,向来花丛风流惯了,如何能不明白这话中暗含的意思,但他长到如今三十余岁,从未有人当面说出这等话,何况毕丹身份不同,因此不免一顿,随即露出几分鹰一般的锐色,面上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角微张,迸出几许桀骜颜色,昂然嗤道:“……差强人意而已。”毕丹闻言,忽地松了方才那股闲闲适意的样子,也不再掩饰,神情之间露出几分庄容,令座下马匹缓缓行至北堂尊越身边,心下略略一横,正色认真应对道:“既是如此,毕丹便放肆了……汉王与丹皆是豪性男儿,因此毕丹也不必做那等忸怩小儿女之态,遮遮掩掩,这便与汉王说个明白,其实自去年一晤之后,毕丹便对汉王生出倾慕之心,愿与王上交好,却不知道汉王可有此意?”
北堂尊越平生虽依红偎翠无数,美貌男女任其取用,却也从不曾遇见过有人这般当面坦诚倾诉情意,一时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好笑和诧异来,打量起面前的胡人王子,北堂尊越的眼神天生便十分锋锐,毕丹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似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咄咄逼人,北堂尊越这样打量了他须臾,突然间两道狷张的长眉微微一挑,既而凤目忽敛,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话……”毕丹蓝色的双眸有炯炯光泽,缓缓附上北堂尊越俊美的面孔,却是面含笑意,一面缓缓坐正了身躯,不动声色地深深欠一欠身,坦荡而笑,朗然展颜道:“是丹一时情不自禁,让汉王见笑了……”他一头金发如日光般灿烂,配着修长匀称的身体,英俊的脸容,的确有一种动人的男性魅力,北堂尊越闲闲一扯薄唇,嘴角的笑意变得更犀利明显了几分,顺手从腰间取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扁平银酒壶,里面装着用来暖身的烈酒,北堂尊越一手拔了塞子,仰头饮了一口酒,既而嗤声道:“……只不过,本王却是无心如此。
毕丹一时听见北堂尊越这句话,倒也没有觉得怎么失望,亦无丝毫愀然之色,似乎北堂尊越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因此依旧是那般宁静祥和而笑,面上转了一抹认真的笑颜,并没有什么自持和过于谨慎的形容,只笑道:“……想必是丹容貌粗陋了些,不入汉王之眼。”北堂尊越身形卓立,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又啜了一口火辣辣的烈酒,同时眼内生出几分漫不经心之色,只随口应付,长声笑哂道:“本王一生,怀中所抱过的美人何其多,你,实在算不得起眼。”毕丹的眼神微微震荡,眼见北堂尊越这等悍狠傲岸的性情,心中却越发喜爱起来,只觉得唯有面前的这般男子,才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一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顺利得手,因此只微笑说道:“毕丹虽说形貌在汉王眼中不算如何出众,但若说其他方面,却有些许可取之处,汉王又何必拒人千里。”北堂尊越平生头一回被人当面坦露倾慕之心,自然觉得新鲜,再加上毕丹分寸拿捏得恰倒好处,并不让人生出反感之心,因此不置可否,毕丹亦是十分识趣,没有再多说什么,北堂尊越又猎了几头鹿,取下鹿尾,便径自回宫不提。
待过得三四日,北堂戎渡身上的伤势已略觉好转了些,只是他因后庭受了重创,不肯进食以便导致如厕时痛苦难挨,于是只每日喝些汤水之类的东西,因此不过几天的工夫,便眼见着消瘦了些许,北堂尊越见他如此,自然心疼,但无论怎样哄劝,软硬兼施,也是拿北堂戎渡没办法,于是只好认了,好在北堂戎渡修为深湛,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只是难免精神略显不振,因此北堂尊越除了公事之外,总待在儿子身边相陪,变着法儿地哄北堂戎渡高兴。
这一日北堂戎渡已经能够下地慢慢走动,晚间月上中天,北堂戎渡并没有睡意,坐在桌前练字,桌角点着一支蜡烛,橘黄的灯焰散发着淡淡的光亮,未几,北堂尊越自床上披衣而起,走到北堂戎渡身边,静默片刻,声音有些不确定,道:“……怎么还不睡?”北堂戎渡正欲答话,却忽然只觉整个人被拥住,已置身于一个坚实的怀抱当中,北堂尊越自身后搂着他的肩,北堂戎渡想要略挣一挣,但那熟悉的气息却让他情不自禁地本能放松了下去,就仿佛与自己息息相通一般,北堂尊越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抚着儿子的肩膀,顿一顿,似乎有些无奈之意,又补了一句,说道:“亥时都已快过了,还在这干什么,去睡觉才是正经,听话。”北堂戎渡停了笔,道:“我还不困……”话还未曾说完,北堂尊越已毫不犹豫地舒臂将人抄入怀中,直接打横抱起,往大床方向走去,北堂戎渡见男人态度坚决,也就不好再违他。
一时北堂尊越将北堂戎渡放到床上,取了药来,让北堂戎渡趴着,替他把裤子褪下,露出白嫩光滑的臀部,北堂尊越用手在上面轻拍了一下,道:“放松点儿,嗯?”说着往手指上沾了些药膏,徐徐探入北堂戎渡体内,入手处,发现伤处已经收口结痂,动作便更小心轻缓了几分,北堂戎渡原本皱眉忍耐,但很快却只觉得身后那处竟隐隐有些酥麻,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异样感觉自体内逐渐生出,让他惊讶不已,当即扭头向后,道:“……这是什么东西?”
北堂尊越见状,怕他误会,致使节外生枝,于是一手按在北堂戎渡的腰上,不让他乱动,只耐心用手指在里面均匀涂着药,柔声安抚道:“别动,本王只是在药膏里掺了些见效极快的春药,分量很少……这几日一上药你便难受得很,本王放些这种药,可以让你不觉得那么疼。”体内那种酥麻微热的感觉果然冲淡了痛感,没有了先前那般不适,但北堂戎渡听了,却一凝双眉,忍住体内的异样感觉,脊背虽然微微轻颤,却仍旧挺得笔直,一丝半点虚弱憔悴的样子也不见,那等倔强傲慢的形容,依然还是平日里那个果毅冷静的北堂戎渡,只道:“我用不着这样……”说着便要起身,北堂尊越见他如此,连半点小儿女状也不肯流露出来,便又想起那晚北堂戎渡在自己身下剧烈颤抖着忍受痛苦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一丝怜惜爱意涌上心头,按住北堂戎渡,口中安慰道:“嘘,没事,分量很少,一会儿就好了,戎渡你乖乖的,嗯?”一面说,一面手上动作更利落了些,等到好歹把药上完了,便将对方拥入怀中。
北堂戎渡被男人抱在怀里,眼睛却不知何时蒙起了薄薄的一层湿气,面泛晕色,北堂尊越见他如此,不免自失地笑了笑,知道北堂戎渡是因为药性所致,虽说由于分量十分轻微,并不打紧,一会儿便会自动渐渐好了,但北堂尊越却根本不想让儿子稍微忍耐哪怕片刻……此时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于是北堂尊越只顿了一瞬,便随即把怀里的北堂戎渡揽得紧了些,将温暖的右手覆上北堂戎渡胯间微微抬头的分身,开始抚弄起来,帮儿子抒解是他北堂尊越自己进退无据,爱上了这个高傲如斯的少年,自此一旦开始,又如何能够再控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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