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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三.我还给你

北堂戎渡说着,看了一眼北堂陨,嘴角微微轻抿,露出一个沈韩烟极熟悉的淡然表情:“让孤想一想……是了,当时父亲他跟你爹关系自然不好,想必孤的这位大伯也怕自己有儿子的事情被人知道,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要挟他的筹码,所以干脆就没有告诉家里……嘿嘿,谁知日后这个儿子却派上了大用场,把孤这个堂弟耍得团团转,当真是深谋远虑,真真是了不起!”

“……孤原来是一个傻子,被自己的堂兄哄得团团转,还成了亲,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北堂戎渡迟疑着,缓缓说着,脑中嘈嘈轰然,他脸上的表情好象是在笑,宁和地微笑,却又分明有一种极其厚重的阴郁聚在眼窝里,北堂戎渡用手摸了摸自己觉得好象有眼泪干涸的眼窝,发现里面决无一滴泪可以落下,他看着那个人,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含了微微的古怪笑意,但那笑容却仿佛是极远的距离,那样地隔膜与疏远,却在心中煎熬如沸,修长洁白的指尖竟是在袖中轻轻颤抖不已,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成年之后的相敬如宾,彼此相对之时的体贴与柔情,难道都只是假的吗?如今细细思之,过去曾经发现过的蛛丝马迹,与一些并未放在心上的疑点,此刻点点滴滴都在脑海当中一一梳理得通透,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所有的信任都轰然倒塌,碎得连拾都拾不起来。北堂戎渡恬然颔首,却死死咬着一口白牙,牙根酸得发疼发麻,强烈无比的怨意瞬时涌上心头,充溢了四肢百骸,只觉得一颗心冰冷异常。

良久,北堂戎渡才低声笑着,用力看着远处的沈韩烟,眼神有些古怪,那俊美的容颜上浮起一个了然的异样笑容,其中却含着隐隐的深沉怒气,一句一句地吐出话来:“原来人心可怖,竟至于此……韩烟,孤与你总也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一向也自问待你不薄,从未有丝毫对不住你,即使说不上情意深重,可至少也是相敬如宾,原本孤以为我们之间是极有默契的,你不但是孤约为婚姻之人,同时也是朋友,知己,兄弟,亲人……但如今看来,全都只是孤的一厢情愿,孤那样信任你,而你从始至终却只是在背后算计着孤,欺骗着孤……”北堂戎渡说着说着,字字都仿佛一把刀子,戳得自己几乎要溅出血来,只听‘咔咔’的几声轻微响动,袖中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握得死紧,连骨节都被捏得清晰作响,他眼中怒不可遏,紧紧逼视着青年,似乎在微微喘着气,笑得森冷而凄寒,道:“啊,对了,孤想起来了,当初那个秦湘楼,你曾对孤解释过,说是为了佳期……嘿嘿,哪里是为了佳期,想必是为了孤这位大伯所用罢,为你们收集情报,聚敛财物……韩烟,孤自以为是聪明人,可是却被你这个老实人轻轻松松地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怕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北堂戎渡说到这里,胸中激荡难言,理智却因为现实而被割得更加疼痛,一刀一刀割得七零八落,鲜血淋漓,他背负着双手,站在夜色当中,微微抬起头来,去闲逸地凝视着空中的明月,既而轻轻一叹,语意萧索,笑道:“韩烟啊韩烟,孤以前还说过你心地善良,为人处事之时偶尔容易心软,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果然真的是咱们北堂家的男人,心机深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真的是了不起啊……想起你从前对孤种种的好处,现在却全成了讽刺,原来孤在你心中,不过尔尔。”

夜色柔静,连风中都是血腥气息,沈韩烟听了北堂戎渡这一番字字如刀的厉声控诉,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一颗心骤然就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此时四下虽然有许多人,但他却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与北堂戎渡两个人,一股凉意从足底冷冷地蔓延了上来,北堂戎渡的眼睛如霜似冰,仿佛令他无所遁形,沈韩烟身上一阵阵发凉,却极力忍住,虽然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仍旧强自镇定下来,目光当中有着好似软弱一般的乞求,急促地开口道:“北堂,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我确实是背叛了你,一直欺骗你到现在,我也的确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对……”

沈韩烟的话才说了一半,北堂戎渡就已断然喝道:“……别说了!”北堂戎渡的目光有些怔忡,多少恨意都纠缠在心头,胸口憋闷得难受无比,却没有把话马上接下去,只是冷笑不已,此时万籁俱静,乌鸟不啼,沈韩烟闻言一震,被对方出口喝止,心下更是难受,整个人仿佛被打落尘埃,只得微微抿着嘴,而北堂戎渡却只是好象很平静地望着他,目光有如火焰一般一跳一闪,神色恍惚是平静的,又恍惚是复杂而遥远的,仿佛连怨怼都没有了必要,久久凝望着那个曾经与自己言笑晏晏的人,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片刻之后,北堂戎渡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眸光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虽还是好象笑着的样子,但眼角却微不可觉地红了,有些落寞,又仿佛觉得无趣,在良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怆然一笑,茫然四顾,自嘲一般地说道:“……韩烟,你可知道,孤现在有多么希望你告诉孤,这些都只是假的,今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的,只是孤做的一个梦而已,或者只是你向孤开的一个有点儿大的玩笑,我们都还是好好的,和从前一样的,你不是什么北堂韩烟,只是佳期的父亲,是东宫的另一位男主人,是与孤喝过合卺酒的佳侣……但是可惜啊,孤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眼前孤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真的不能再真,该死的真,即便孤再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北堂戎渡的语气如同燃尽了的余灰,没有什么温度,也再迸不出一丝火星,明明是那样刻意被说得轻柔入耳的话语,甚至连口吻也用情如斯,却偏偏只叫人觉得冷,连半点可以倚仗的东西也没有,沈韩烟忽然心惊肉跳得厉害,神色间大有不忍之态,他望着北堂戎渡,眼窝中不由得渐渐热了起来,只极力抑制着,心中巨大的苦楚令他紧咬了嘴唇,几乎要咬得滴出血来,悲苦难言,半晌,才微微别过头,有了一点勇气,强忍着眼中的酸涩,道:“……北堂,是我对不起你。”北堂戎渡想大笑,却笑不出来,他沉默地看了沈韩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静静地微笑着,任夜晚还带着凉意的冷风吹起鬓角的黑发,仿佛轻松自在一般地动手掸一掸袖口,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韩烟,孤从未负你,如今却是你负了孤。”

北堂戎渡说着,忽然只觉得一阵眩晕,难受得紧,朦胧中,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恍惚,仿佛还是很久以前,还是自己在无遮堡的时候,在两个人成婚的那个晚上,云雨缠绵之后,彼此在红罗帐中相拥相依偎着,鸳鸯被里有绵绵的情话,低柔而温存的耳语,沈韩烟的声音穿越了数载光阴,无比清晰地响在耳边:“……你待我如此,沈韩烟一生之中,不会相忘。”

神志恍惚中,是奇异的静默,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扶住肩膀,有人似乎担心地道:“……戎渡?”北堂戎渡下意识地飘忽应了一声,目光闪烁间,渐渐回过神来,他定一定心,却看见面前是北堂尊越满怀怜惜的眼神,那眼神温柔得好似静水,目光只尽数笼罩过来,北堂戎渡的心蓦地一痛,却也同时宁和了许多,北堂尊越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怜惜,复杂不定,语气却极轻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对北堂戎渡道:“好了,戎渡,不要为这种人伤心难过,朕从小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好孩子,你若是真的那样难过,那么朕替你杀了他好不好?以前的事情就算是你看走眼,咱们以后再不想那些事就好。”

北堂尊越的口吻虽然平和,但神情间却似乎有一丝担心与焦灼,北堂戎渡微微抬头,似乎能够从北堂尊越的身上汲取到暖意,须臾,北堂戎渡忽然间轻轻一笑,口中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双目烁烁一敛,说道:“爹,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伤心,有什么可伤心的……这世上的人都靠不住,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再不会上当受骗,也不会再相信别人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的亲爹才是真真可信的,至于旁人,十句话里只信半分也就罢了。”北堂尊越听了,轻轻松了一口气,畅然道:“……那就好。”北堂戎渡笑中带怨,口中淡淡地‘唔’了一声,目光有些疏离,好似不定的游弋冷光,重新落在远处的沈韩烟身上,在青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上逡巡着,喉咙有沙哑,也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渐渐柔和了紧拧着的眉眼,就好象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语气陌生而冰冷,然后缓缓道:“爹,说起来,我得到这么一个教训也好,毕竟只有真正吃亏,才会长记性,才会知道究竟谁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说着,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丝毫感情,再不言语,只凝神静思,北堂尊越快慰地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北堂戎渡的肩膀,道:“你这么说,自然再好不过。”

满地月影银白,此时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幕的北堂陨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侧首看向自己身边的沈韩烟,神情泰然自若地说道:“好了,韩烟,现在你可是亲眼看见了罢,你这堂弟对你可是相当不满呢,只怕他以后再难回心转意……既然如此,你还坚持当初对我提出的那个要求吗?”沈韩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眼中漾起稀薄的悲楚之色,只觉得眼睛里面干涸得近乎刺痛,他默然地看着北堂戎渡,目光定在对方熟悉的面孔上,神情当中有着惘然之色,也有着无法用言语描绘的萧索,终于潸然泪下,轻声道:“北堂,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是我仍然要说出来……是的,我骗了你,我当初进无遮堡就是为了做内应,原本以为是要在堡主身边的,但没想到却被送给了你,这些年来你对我怎么样,我都记在心里,从来也不敢忘记……”

“……是啊,从来也不敢忘记,所以你就这样报答孤?”北堂戎渡简短而尖锐地吐出这句话,被强行压在心底的怨恨再也忍耐不住,牢牢迫视着远处的沈韩烟,眼内忽然闪过一簇灼烫噬人的怒火,语气中明显是质问的味道,而嘴角却含着一缕宁静如死水的淡薄笑意,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阴冷,却又依稀是温柔地笑了一下,声音微有嘶哑,继续平缓说道:“……孤不相信。”他笑着,又重复了一句:“孤不相信。孤不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也不敢再相信,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孤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孤还敢相信什么?韩烟,你告诉孤,孤还能相信什么?”沈韩烟不料他会这样回应,一时间愣住,刹那之中就读懂了北堂戎渡眼中被扯成碎片的东西,一股庞然不可言说的心痛油然蹿上了胸口,沈韩烟指尖微颤,感觉到自己的眼窝已经慢慢被完全濡湿了,双眼正在无声地往下溢出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下去,掉在脚下,是寒彻骨髓的无望,他顿了一顿,屏息忍着鼻中的酸楚,用力握起了自己的拳头,硬生生止住泪,但眼中的悲痛之意却愈发浓重,恻然道:“北堂,我承认,在很多事情上我都骗了你,但是,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不是假的。”

沈韩烟的呼吸渐渐急促,所有的酸楚都一点一滴地堆积到喉头,胸腔里面就好象是有什么东西快要裹不住,快要要迸发出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眼里却隐隐闪过泪光,似乎还满载着眷恋与不舍,他看着北堂戎渡,声音有些酸涩,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北堂,我对你说过的话,并不是句句都假,我待你之心,也并不是虚情假意……当初我进到无遮堡,只有你待我最好,十几年来一起走过,朝夕相处……北堂,我不是木头,不是铁石心肠,我也是一个人啊,有血有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毫不在意,我怎么可能就不动心,还有佳期……”沈韩烟说到这里,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一样,骨子里都是冰凉的,他倒退了半步,极力维持着不让自己太过失态,唯有胸口还在不断起伏着,似一波波汹涌的潮水,良久,忽地怆然低笑出声,他低声笑着,轻轻地说道:“……北堂,我说过的举案齐眉的话,到如今,你可还信吗?”

沈韩烟脸上那种落寞而没有温度的笑容被月色的阴影遮盖起来,却仍然可以感觉到某种痛入骨髓的东西,北堂戎渡忽然想起从前的时光,在一个很平常的春日里,桃花如云霞扰染,沈韩烟临风窗下,正握着笔轻轻蘸了墨,在纸上一笔一画地仔细写着字,笔触清隽,神情闲逸,绵绵若雾的日光温柔环绕,风中都是花香,而自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看着他笔下徐徐流泻出‘举案齐眉,永结同心’八个字,窗外燕子呢喃,春光正好,书写既罢,彼此相视一笑,再温存不过,再完满不过,而如今这些记忆却全都被对方亲手打碎,再也粘不起来,被剥去了最初的纯粹与宁静,将曾经的美好切割得荡然无存,思及至此,整颗心都凉森森地发疼,有一丝的错乱,被以温柔之名的利刃杀得一溃千里……此时月色沉沉,泛着氤氲的淡薄银辉,北堂戎渡蔚蓝的眼眸中凝出点点星光,似乎沉浸在某种美好的记忆之中,但很快表情就慢慢转出了几丝戾气,虽然五官并没有扭曲,俊美面庞上的笑容也还在,只是目光却恍如利刃,隐带锋芒,让自己有些玩味地看着远处夜色中的沈韩烟,忽而就和静地冷淡微笑起来,轻轻点头,然后又摇头,一种心灰意冷的痛意夹杂着唇齿间对于自己的冷笑与嘲弄,让他快要没有什么力气,只静静道:“……信?不信?孤不知道,因为孤已经没有把握分得清你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何况,即便是真的,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北堂戎渡说着,语气转为森然,他闭上眼,身子渐渐渐渐地放松,片刻之后,顿了顿,又缓缓张开了双眼,那眼睛的形状向来生得风流,也很容易给人温柔的错觉,但此刻却是森然的,他淡漠地道:“你先负了孤……韩烟,孤一生当中或许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孤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但如今,你却对不起孤,既然如此,今日,孤与你割袍断义,自此再无夫妻之情。”话音未落,右手一挥,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掌中,于月色下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与此同时,一块袍角飘然而下,落在了地上,沈韩烟眼见如此,胸口如遭重击,脚下踉跄地退开一步,只觉得喉头一甜,几乎吐出一口鲜血,直愣愣地盯着那地上的袍角,竟是再也克制不下去,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如同坠入到冰窟里,是彻骨的寒冷,他极力忍耐着,死命把滚烫眼窝里的湿意逼回去,声音嘶哑地一字一字道:“北堂……”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心头却好象被狠狠捅上了千百刀,北堂戎渡嘴角含了一缕没有任何意义的笑,道:“韩烟,你现在难受吗,可是你要清楚,孤不会比你更好受……孤一生当中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是你对不起孤在先,即便星辰转换,江海倒流,你与孤也是回不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沈韩烟静静听着,北堂戎渡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象凛冽的刀锋,冷漠得没有温度,一刀一刀地狠命刮着心口,这么多年的时光和感情,就在此夜变作一幅割裂的袍角,把他的心蚕食得空洞洞的,沈韩烟就那样站着,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悲哀地轻轻笑了一下,目光有些茫然,低声喃喃道:“是啊,好象很难回去了……也许真的再回不到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韩烟与北堂戎渡忽然就同时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殿中觥筹交错,丝竹靡靡,少年身着蜜合色细花松绫衣裳,亦步亦趋而来,青丝乌亮,容华清绝,怯怯道:“……韩烟姓沈,今年十二岁了。”却原来他们相识之初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

正值此时,北堂戎渡却忽然面色一变,目光中瞬然有了一丝惊异,只觉得丹田处不知何时竟一片冰凉,北堂尊越察觉到他的异状,当即伸手扶住北堂戎渡的肩头,道:“……渡儿?”话音未落,却听远处北堂陨嗤嗤笑了起来,悠然道:“……看来侄儿的药力已经发作,二弟,你果真修为深湛,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受药性影响。”北堂尊越目光微闪,即刻暗中提起内力,却发现丹田处仿佛多了什么古怪,正在逐渐冻结住自己的真气,一时间心念急转,突然想起一事,阴冷道:“……封心散?!”北堂陨笑声低柔,月色下,嘴角微带狰狞模样,徐徐道:“不错,封心散……二弟,我们北堂家以‘千录诀’为内力根基,这封心散便是为了防止一旦走火入魔,内力流窜攻心致死才研制而出,若是及时使用,就可暂时封结全身真气,保住性命,除此之外,若是出了问题的话,用其他的任何手段也是救治不了的,当初父亲不就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死的么,只可惜他当时身边并无一人,没有及时用这封心散,否则又岂会盛年早逝。”

北堂尊越目光闪烁,突然间冷冷道:“……看来朕想的没错,果然有人做手脚。”北堂戎渡却是第一次听到这封心散之事,顿时心中一凛,看向远处的沈韩烟,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霎时间长声而笑,嘶哑的笑声在夜色中低回不已,问道:“……是那壶酒?”沈韩烟无言以对,北堂陨却是懒懒而哂,低笑的声音传过来,道:“……好侄儿,若是酒中有问题,又岂能瞒得过你爹?这封心散只是香料而已,以普通酒水做引子,你堂兄给你的酒并没有做手脚,只是在那香囊里掺了些封心散罢了,你与你爹闻了这气味,再喝了酒,自然就在无知无觉间中了招。”北堂戎渡听了,一把拽下腰间那只错丝万绣福花锦缎香囊,紧紧捏在手心里,突然间淡淡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变得有些急促,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随即用力将那香囊远远扔开,然后闭上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未几,北堂戎渡缓缓地张开双目,直视着沈韩烟,他轻声说道:“韩烟,你何其残忍。”北堂戎渡说着,声音听起来越发地苍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色白如透明的青年,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次:“……你何其残忍。”

沈韩烟听了这即使没有声嘶力竭,但其中依然满满地透露出不为人知的恨意与冷酷的言语,身体微微一晃,几乎无法再正视北堂戎渡,一旁北堂陨却只是微笑,道:“好了,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无非是让药力有时间散开,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好侄儿,今日你和你爹很快就要内力全失,三个时辰之内犹如常人一般,你们父子二人,又要如何脱困?”他话音未落,突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北堂尊越一把抓住身旁北堂戎渡的手腕,几乎与此同时,只听有惨叫声响起,北堂尊越父子已犹如两道闪电一般,将包围圈破开一道缺口,两人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当中,北堂陨面色丝毫不变,只微微冷笑,轻哼一声,便对左右之人吩咐下去,随即自己身形一动,便向着北堂尊越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一旁沈韩烟见状,咬一咬牙,也紧跟而上。

夜色凄冷,两条人影迅速在林中穿行,北堂戎渡一面拼力急掠,一面却清楚地感觉到体内可以使用的真气已经越来越少,他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身边北堂尊越面色不改,却打断了他的话,轻斥道:“闭嘴,这跟你没关系。”北堂戎渡急奔之下,脸色已经有些变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道:“爹,我们会没事吗?”北堂尊越竟然沉默起来,又奔出数十丈之后,才叹息了一声,语调中有一丝难以捕捉到的晦涩,握紧了北堂戎渡的手腕,低笑道:“……废话,朕自然会让你好好的,不会有事。”然而北堂戎渡侧头看着男人紧抿的薄唇,却从对方深锁的眉心中破天荒地读出了没有把握的意味,北堂戎渡突然就这么沉默起来,却不料北堂尊越轻笑出声,突兀地问道:“戎渡,你怕吗?”北堂戎渡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他抓紧了北堂尊越的手,摇头道:“……有你陪着我呢,我什么也不怕。”

身后的追兵似乎隐隐越来越多,虽然还比较远,但在两人的内力越发稀薄的情况下,总会有追上来的时候,而且药力似乎比想象中更厉害,终于,北堂戎渡开始急促地喘息,北堂尊越一时没有分神注意到儿子的情况,仍旧扯着北堂戎渡飞掠,直到北堂戎渡脚下一个踉跄,北堂尊越才突然发现了他的异状,顿时明白了什么,原本杀气腾腾的面孔上硬是闪过一丝柔软,低声问道:“……戎渡,你的内力已经不多了吗?”北堂戎渡提气而纵,脚下不肯再放慢,道:“没事的。”他说着,突然低声说道:“爹,他们没有想到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你现在还可以再支持一阵的……如果你自己走,没有我这个累赘,也许可以脱身的,你……”

话音方落,北堂尊越已恶狠狠地呵斥道:“放屁!莫非朕要把你扔在这里不成!”说话间,前面却隐隐传来水声,北堂尊越犹自骂道:“混帐东西,朕把你养这么大很容易?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扔了,朕上哪里再生一个你来!”北堂戎渡的眉心剧烈地跳动着,好象正在想着什么,北堂尊越尚不解气,还欲叱骂几句,北堂戎渡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也变得说不出地奇怪,紧紧抱住北堂尊越,道:“……爹,我很怕,我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么怕死。”北堂尊越的身子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抚摸着北堂戎渡的后脑勺,仿佛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柔声劝道:“别怕,你不会有事,朕会带你平安回京的,朕保证。”说着,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北堂戎渡的头发,北堂戎渡在夜色中无声地笑着,浑然不觉的样子,眼神莫测难懂,一种难言的滋味让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嘴角是含义不明的笑容,道:“嗯,我信。”他刚一说完,北堂尊越却猛地变了脸色,一根雪白的手指从男人的后腰离开,北堂戎渡仍然在笑:“对不起。”

“戎渡……”北堂尊越整个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刚才北堂戎渡趁他心神未定,又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点中了他的穴道,此刻他已是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然而北堂戎渡却只是笑着,将北堂尊越抱起,顺手又点了男人的哑穴,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急奔,一面低声说道:“我们来真南山的路上就见过这条河了,只要顺着它往下,就可以远远离开这里,我待会儿把你放到水里,你直接就可以被水冲走,顺流而下,你还有一点内力护体,也不怕水流湍急撞到什么,而闭气的功夫也足以保证你淹不死,只要没有人及时过来阻拦,你一定可以顺水脱身。”北堂戎渡说到这里,顿一顿,面孔半隐在夜色里,微微轻笑着:“……我会朝相反的方向跑,把他们引开,替你争取时间,只要很少的一点工夫就可以了,哪怕之后他们再想到这条河,已经来不及了,你会很安全。”说话间,北堂戎渡已来到河边,他停了片刻,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北堂尊越的薄唇,忽然自嘲般地低笑道:“真的是很奇怪啊,爹,我明明是个冷血自私的人,从来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只要自己可以活着,那么无论牺牲谁都无所谓,可是,可是……”

北堂戎渡忽然笑着流下泪来,他捧着北堂尊越的脸,吻了又吻,小声道:“可是我发现我放不下你,北堂陨那么恨你,你如果落在他手里,一定生不如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谁也不可以伤你一个指头,哪怕我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也不要你死……以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舍己为人,可是你真的很了不起,让我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愿意做到这一步……”

此时北堂尊越几乎双目充血,他死死盯着北堂戎渡,却因为被点住哑穴而无法出声,北堂戎渡再次轻笑起来,将男人高大的身体放入水中:“……你的穴道不用很久就可以解开,但是那时候早已经晚了,你哪怕回来也根本没有用,保证一个人也找不到,所以你不用回头……爹,你生我养我,对我情意深重,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而我却从来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那么今天,这些年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还给你。”北堂戎渡说罢,深深吻了一下男人的唇,呢喃道:“二郎,答应我,立刻回京。”语音未落,突然用力将北堂尊越朝河中一推,湍急的河水立刻便将其吞没。

北堂戎渡见状,提起仅剩的一点内力,头也不回地奋力朝反方向奔去,他低低笑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从容,他想,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也会做这种充英雄的事情,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后悔,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不同的罢,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那个男人才是自己唯一幸福的源泉,痛苦的理由。

三百一十四.月下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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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足坛之开局点满任意球什么?竟然把任意球点满了,我明明点的是传球呀!!!沦为皇马队饮水机管理员的江浩,在一场国家德比最后时刻登场,以两粒直接任意球破门方式开始传奇人生。弗洛伦蒂诺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把江浩卖给巴伦西亚。齐达内我很幸运,江浩没有出生在我们那个年代。C罗江浩是历史最佳,我不如他。贝尔难以想象,我竟然会在速度上被人碾压。拉莫斯这家伙不是惧怕对抗吗,怎么铲不动?梅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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