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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棋鬼辛十四娘白莲教（第2页）

冯生五更酒醒，才发现自己躺在桌子上。他起身寻找枕头和床铺，却摸到一个滑腻的东西，绊住了他的脚步，仔细一摸，原来是个人。他以为是主人派来陪他睡觉的仆人，又踢了一下，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已经僵硬了。冯生大惊失色，出门大声呼喊。仆人们都起来了，点上火把一看，发现是具尸体，就抓住冯生愤怒地吵闹起来。公子出来查看，诬陷冯生逼奸并杀死了婢女，把他押送到广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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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十四娘才得知冯生的事情，她潸然泪下，说道：“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于是每天都给冯生送去钱财。冯生见到府尹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伸冤的机会，从早到晚遭受拷打，身上的皮肉都快被打烂了。十四娘亲自去探望他，冯生见到她，心中悲痛万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十四娘深知冯生已经深陷困境，劝他假意认罪，以免遭受更重的刑罚。冯生流着泪听从了她的建议。

十四娘在往返牢狱的过程中，行事极为隐秘，即便与人近在咫尺，也不被察觉。她回到家后，唉声叹气，惋惜不已，立刻打发婢女出门办事。独自过了几天，她又托媒婆买了一个良家女子，名叫禄儿，禄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容貌颇为秀丽。十四娘与禄儿一同起居饮食，对她的疼爱远超其他仆人。

冯生被认定为误杀，拟处绞刑。家中的仆人得到消息后赶回家，悲痛得泣不成声，向十四娘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十四娘听后，神色坦然，仿佛并不在意。然而，当秋决的日子逐渐临近，十四娘才开始焦急不安起来，她白天出去，晚上回来，脚步匆忙不停歇。每当在无人的地方，她就会暗自哭泣，悲伤之情让她茶饭不思，睡眠也受到影响。

一天傍晚，狐仙婢女忽然来了。十四娘立刻起身，拉着婢女到一旁小声说话。等她出来时，脸上满是笑容，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料理家中事务。第二天，仆人到狱中，冯生托他给娘子带话，说想见她一面，做最后的诀别。仆人回来复命，十四娘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下，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显得非常冷漠，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家里人私下都议论她太过狠心。

忽然，外面纷纷传言，楚银台被革去了爵位，平阳观察奉了特旨来审理冯生的案子。仆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赶忙告诉了主母。十四娘也很高兴，立刻派人到官府去探视，原来冯生已经出狱了，两人相见，悲喜交加。不久，公子被逮捕，经过一番审讯，真相大白。冯生立刻被释放回家。

冯生回到家，见到十四娘，不禁潸然泪下，十四娘也与他相对而泣，悲伤过后又感到欣喜。然而，他们始终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传到皇上那里去的。十四娘笑着指着婢女说：“这是你的大功臣。”冯生惊讶地询问缘由。

原来，之前十四娘派婢女前往京城，想让她进宫为冯生申诉冤情。婢女到了京城后，发现宫中有神明守护，她在御沟边徘徊了数月，始终无法进入。婢女担心耽误了大事，正打算回家另想办法，忽然听说当今皇上要前往大同，婢女便提前赶到大同，假扮成流浪的歌妓。皇上来到妓院，对她极为宠爱。皇上觉得婢女不像普通的风尘女子，婢女便哭着诉说：“我原本是广平人，是生员冯某的女儿。父亲因为冤案即将被处死，无奈之下把我卖到了妓院。”皇上听后很是同情，赏赐了她百两黄金。皇上临走时，详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用纸笔记下了她的姓名，并且表示要让她享受荣华富贵。婢女说：“我只求能和父亲团聚，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皇上点头答应，然后离开了。婢女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冯生，冯生急忙下拜，眼中泪光闪烁。

没过多久，十四娘忽然对冯生说：“如果不是因为情缘，我又怎会有这么多烦恼？你被逮捕的时候，我在亲戚朋友间奔走求助，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出谋划策。当时我心中的酸楚，实在难以言说。如今我越发厌恶这尘世的生活。我已经为你找到了一个好伴侣，我们就此分别吧。”冯生听后，哭着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十四娘这才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夜里，十四娘派禄儿去侍奉冯生就寝，冯生坚决拒绝。第二天早上再看十四娘，她的容貌已经明显憔悴，容光顿减。又过了一个多月，她渐渐变得衰老，半年后，她的皮肤变得黝黑，像个村妇一样。但冯生对她的敬重始终没有改变。

十四娘忽然又提起要离开，还说：“你已经有了佳人陪伴，何必还要我这个丑老太婆呢？”冯生像上次一样哀伤哭泣。又过了一个月，十四娘突然得了重病，不吃不喝，虚弱地躺在床上。冯生侍奉在她身边，为她端汤送药，就像侍奉自己的父母一样。然而，无论请巫师还是医生，都无法治愈她，最终她还是溘然长逝了。冯生悲痛欲绝，用婢女带回的皇上赏赐的黄金，为她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几天后，婢女也离开了，于是冯生就娶了禄儿为妻。

过了一年，禄儿生下一个儿子。然而，连年庄稼收成不好，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贫困，夫妻二人毫无办法，只能相对发愁。忽然，冯生想起堂屋角落的扑满，记得十四娘以前常常往里面投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走近一看，发现扑满周围摆满了各种盛豆豉和盐的器皿。他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拿开，用筷子伸进扑满里试探，发现里面被塞得严严实实的。于是他把扑满打碎，里面的金钱一下子涌了出来，从此家里顿时变得富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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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仆人到太华山时，遇到了十四娘。她骑着一匹青骡，婢女骑着一头驴子跟在后面。十四娘问：“冯郎还好吗？”还说：“替我向主人问好，我已经名列仙籍了。”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白莲教

有个白莲教的教徒，是山西人，名字已经被人遗忘了，大概是徐鸿儒那一伙的人。他用旁门左道的邪术迷惑众人，仰慕他法术的人大多拜他为师。

有一天，这个白莲教教徒要到别的地方去，他在堂屋中放了一个盆，又用另一个盆把它盖住，嘱咐门下的弟子守在旁边，告诫他们千万不要打开来看。教徒离开后，弟子们忍不住好奇，打开了盆子。只见盆里装着清水，水面上用草编成了一艘小船，船帆和桅杆一应俱全。弟子们觉得很奇特，就用手指去拨弄那艘草船，草船随着手指的动作倾斜了，他们急忙把它扶回原样，然后又把盆子盖上了。

没过多久，教徒回来了，他生气地斥责弟子们：“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弟子们立刻辩白说自己没有。教徒说：“刚才海上有艘船翻了，你们怎么能欺骗我？”

还有一天晚上，教徒在堂上点燃了一支巨大的蜡烛，告诫弟子们要严守在旁边，不能让风吹灭了蜡烛。二更时分，教徒还没有回来。弟子们守得疲惫不堪，就到床上暂时睡了一会儿。等他们醒来时，蜡烛已经熄灭了，他们急忙起身重新点燃蜡烛。

不久，教徒走进来，又开始责备弟子们。弟子们说：“我们确实没有睡觉，蜡烛怎么会熄灭呢？”教徒愤怒地说：“刚才蜡烛灭了，害得我摸黑走了十几里路，你们还在这里狡辩？”弟子们听了，大为惊骇。像这样奇异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在是数不胜数。

后来，教徒发现自己的爱妾和门下的一个弟子有私情，但他察觉到后却没有声张。他派那个弟子去喂猪，弟子一进入猪圈，立刻就变成了一头猪。教徒随即叫来屠夫把猪杀了，然后把猪肉卖了出去，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真相。

弟子的父亲因为儿子一直没有回家，就前来询问，教徒骗他说很久都没见到他的儿子了。弟子的家人在各处探访，却始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有一个和这个弟子同门学艺的人，暗中知道这件事，就把事情泄露给了弟子的父亲。弟子的父亲向当地的县令告发了此事。

县令担心教徒逃跑，不敢轻易抓捕惩治他，于是向上级官员报告，请求派来一千名士兵，包围了教徒的家，将他的妻子儿女都逮捕了。他们被关在笼子里，准备押解到都城去。

在途经太行山的时候，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人，他的身高和大树差不多，眼睛像大盆一样，嘴巴像个大盆，牙齿有一尺多长。士兵们惊愕地站在那里，不敢前进。

教徒说：“这是个妖怪，我的妻子可以击退它。”于是大家按照他说的，解开了他妻子身上的束缚。他的妻子拿着武器冲了过去，巨人发怒了，一口就把她吞了下去。众人更加惊恐了。

教徒又说：“既然杀了我的妻子，那就得派我的儿子去。”于是又放出了他的儿子，结果儿子也像他妻子一样被巨人吞了下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教徒又哭又怒地说：“既然杀了我的妻子，又杀了我的儿子，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看来非得我亲自去不可了。”众人果然把他从笼子里放了出来，给了他一把刀，让他去对付巨人。

巨人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他们搏斗了好一会儿，巨人一把抓住教徒，把他塞进嘴里，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然后从容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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