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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宁朗来了。想想没见过他,有些害怕,抓着宁安的裙子躲在她身后,不时探头看一眼,又很快躲回去。“想想,是外公。”宁安拉着她的小手,拉了两下没拉出来,便也由着她了。肃宁看着想想笑了笑,对宁朗道,“想想怕羞。”他这三个孩子,性子像也不像。禾禾明朗大方,哪怕是同陌生人,也能聊上几句,不怕生;苗苗虽然不怕生,却习惯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偷偷观察生人;想想则有些怕生,不过呆几日跟她熟悉了,她便能像禾禾一样。“没关系。”宁朗对着想想笑了笑。想想害羞,红了小脸。宁安摸着她的发顶笑道,“明日她同你熟悉了便要缠着你了。”“春寒料峭,进去说。”房中已经摆好了桌子,几人坐下,禾苗亲热的围着宁朗叽叽喳喳。宁朗笑着抱起苗苗惦着重,“几年不见,高了壮了。”苗苗骄傲道,“我同禾禾比同龄人都要高。”内阁大学士的孙子,比他们还要年长三岁,还没有他们高,跟他们爷爷一样,干瘦干瘦的,衣服穿在身上,看着都觉得晃荡。宁朗放下苗苗,禾禾伸着手也要抱。姑娘大了,他们这些长辈也该注意些了。他看向肃宁,肃宁带笑颔首。宁朗一边抱起禾禾一边道,“大姑娘了,不能再动不动就要抱了。”他看着宁安与肃宁笑着,“还挺沉。”禾禾揽着宁朗的脖子,“外公又不是外人,我才不会要外人抱。”这话听的宁朗舒心,笑容更甚。宁安道,“他们还有两月便九岁了,任着抱也抱不了几次了。”总不能十几岁了,还要爹娘、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抱。罢了,纵着吧。宁朗将她放下,重又坐下。“他们两人越长越不像你。”他对宁安道。宁安点头,装了一碗汤给他。“爹,喝汤。”宁朗接过汤,“肃宁高,这两个孩子随了他。”老鸭汤鲜美,加了一些酸萝卜,解了鸭子的肥腻。一碗喝完,他又装了一碗。“汤喝多了,饭便不想吃了,今日桌面上都是你喜欢的。”宁朗要装第三碗,宁安按住了他的手。“这是按着祖母手札上记载的法子做的,祖母说你喜欢喝老鸭汤,又嫌肥腻,她便在开锅后,放一些酸萝卜解腻。味道同祖母以前做的可一样?”那些手札,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从一个个墨字中去窥探去探究祖母的一生。提到母亲,宁朗忍不住心酸。宁安看出了,却做未看出。肃宁给他倒了一杯酒。“娘怎么没来?”宁朗喝了一口酒,“回宁州了。”“嗯?”宁朗蹙眉,神色有丝烦躁。“还不是敖家女闹的那些事。”宁安与肃宁对视了一眼,宁朗从不参与女人这些事,也厌恶。不然不至于至今还未成婚。能让他知晓,烦到了他,又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情绪,这事怕是闹的不小,不似青儿在信中寥寥几语。宁安问,“还没结果?”青儿上一封家书还是他们在京城时寄去的,只说了要休妻。之后他们一直在路上,书信不方便,青儿便也没书信给宁安。宁朗摇头,看了眼手中酒杯。“这是什么酒?入口光滑、香甜、醇厚、甜柔、自然、气味清新。”肃宁给他添上酒,“路过山西时,小安捡了些松针松果酿的,时间不久,也就一个多月,没什么劲,喝了不怕酒醉误事。”他这小妻子,明明身子骨这么差,还总是闲不住,整日除了看书习字练画研究棋局,便是为他们制衣鞋,或是摆弄她的甜酒酿与酿酒。她说,酒能醉人,可从来酿酒的人分外清醒、独善其身,她想要做一个分外清醒、独善其身之人。他说,她想要的并非分外清晰、独善其身,更是想要喝了她的酒的人沉醉迷蒙,被她所用。禾禾一边啃鸡腿一边插话道,“舅舅的妻子我们也不喜欢。”宁安笑道,“你们几个小人儿懂什么。”苗苗道,“我们懂的。”他放下筷子看向三个大人,“舅舅的妻子长相比旁人差,她心中自卑,便想着从其他方面比过旁人,却不想本末倒置。”皮相如浮云,再美也是一瞬。便是美人又如何,总会有迟暮一日。“她应该自卑,却不应该自卑自己的相貌,而是该自卑她除了掌握正妻管家之能,后宅后院争斗之能,再无其他拿得出手的。”她的同胞妹妹敖蔚善诗词,满腹诗词,信手捏来,知古今晓四时明事理。从不因自己的相貌欢悦欣喜,也从不因为自己的相貌而骄傲自大。公羊缨性子直利爽快,虽是世家小姐,做事却带了一些江湖儿女的畅快。她不善诗词,不经女工,却喜欢山水建筑,每每说起,便侃侃而谈,天下山川河流,少有她不知道的。而这些,均是她从书中看得。她会因自己满腹的天下山水而骄傲,甚至自满,却不会因相貌娇美而洋洋自得。宁朗笑问,“这些是谁告诉你们的?”禾禾一扬小下巴,“我们自己想的。”舅舅不喜欢她,娘不喜欢她,外婆不喜欢她,他们不喜欢她,就连还不懂事的想想都不喜欢她。他们便想,为何一个人能让这么多人不喜,若说是相貌,她只是比之貌美之人差了些,并非丑陋。,!“禾苗真聪明。”宁朗笑着摸了摸禾禾的发顶,而后看向宁安,“敖为仪虽是青儿正妻,但到底小家子气了些,上不得台面。”旁人的妻子他不管,也不知,他只知晓,青儿的妻子,当要是能同他并肩而立之人,而非整日里捻酸吃味,满目满心都放在后宅后院纳个女子生了子,哪个女子更貌美,丈夫这个月又是陪谁多的女人。他不解,“到底她的母亲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怎能将女儿教成这样。所作所为,没有一点世家大族、正妻的模样,倒像是个姨娘。”反观自幼被养在姑婆处的敖蔚,为人大方、进退有度。“去年过年,青儿带着她们来陪我过年,席上杞冉说要做行酒令,她对不出,当时脸色便变了。我原是想着,对不出就对不出吧,回去学了就是。谁知她转头同侍女说我与杞冉瞧不上她,故意为难羞辱。”这话还是他的副将听来的。副将也并非嚼舌根的人,只是听得她与侍女背后议论他们,将他们说的不堪,心中不忿。自家人在一起,有些什么话,也无需藏着掖着。宁朗又喝了一口酒,“不会便不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肃宁诗词便差,我们以前做行酒令,十次他又八次对不上。”肃宁笑道,“当时你们可没少嘲笑我。”后来他回京,找了师傅,学了许久。只是作诗写词也需天赋,他文章虽然不错,但诗词就是不通。宁安将手放在他手臂上,笑看着他,“我诗词也不好。”肃宁握住她的手,他的小妻子啊,总是这么贴心。禾禾眨了眨眼,夹了一筷子菜给宁朗。“外公你不要喝那么多酒,多吃菜。”宁朗欢喜,这两个孩子果然惹人疼。他欢悦的应了一声,“好,外公少喝酒。”他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酒过三旬,几个孩子都吃饱了,宁安带着他们下去了,桌面上只剩宁朗与肃宁两人。肃宁严肃看着宁朗,“咱们对西凉,先以防为主。”宁朗挑眉,他又道,“西凉不知从什么渠道弄了一批火炮。”消息称至少一百门。“夏侯筱那边说可能是走的海路,从其他地方弄来的,比咱们的要精良不少。”火炮威力大,即便是他们现在的火枪营有三千人,铸造处每三年能造三千枚,但依然抵挡不了火炮。在未摸清楚情况之前,他不会放任他的士兵去送死。宁朗看着他,“消息从何而来?”并非不信他,而是他也需要摸清所有情况,他要情报百分百准确。肃宁维扬下巴,“你女儿。”他顿了顿,噙着一抹笑,“我信她。”因为相信,所以没有多问,也因为相信,将枳花楼送给她后,他便不再过问。“你这个女儿可不简单,将我拿捏的死死的。”宁朗眉头微挑,视线淡淡的掠过他,“你不满意?”肃宁忙摇头,“怎敢怎敢。”那可是他的心肝,他的命。宁朗道,“此事不急,便是要打,咱们也得从长计议。”肃宁竖起三根手指,“我只有三年时间。”宁朗白了他一眼,“怎么,三年后你就要死了吗?”肃宁也不气恼,“三年后我得回去登基。”父皇可是只给他三年时间,他三十五岁生辰之前,攻不下西凉,回不了京城,父皇便要直接传位给苗苗了。哪有老子还在,儿子便代位继承的。他可丢不起这个脸。“你便不怕这三年,京中的那些人翻了天?”肃宁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何要突然向史家发难?又为何要让长孙一门回京?”不过是为京城三年安定做的准备。“说真的,我倒是真不怕他们翻天。”他深深看了宁朗一眼,“我怕的是萧氏一族联合你家老爷子,意图谋害小安与孩子们。”老将军老了,开始向要儿女孝顺,孙儿绕膝的生活了,而宁朗四兄弟与老将军并不是特别亲近。“萧姨娘与她的儿女欺辱小安一事,我还没来得及同他们算账。”他明摆着告诉他,萧家他定会动,不会因为夏侯老将军的关系便放他们一马。宁朗没有回答,只是自斟自酌了两杯酒。肃宁又问,“那几个孩子到军营了吗?”他们兵分两路,他带着妻儿绕道山西,宁骁的儿女以及禾苗的其他伴读与侍从们直接由士兵护送来应州,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七日前便到了。”“如何?”宁朗点头,“都还不错。”只是他的小侄女岭月年岁小,又离了母亲,一路上哭闹不休,一到应州便病了,本就消瘦更是瘦了一大圈。“宁骁这些年与白铮铮的分歧越发的大了,不会让岭月受她影响的。”白铮铮所谓的人人平等,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宁骁狠心送年幼的女儿来军营,便是为了让她断了对母亲的依赖,更是为了练练她的性子。夏侯一门的女儿,不该也不能如此软弱。宁朗扫了他一眼,“他心之所向,本就不是她。”若非他心之所向之人无法同他成亲,他又需要一个妻子,需要儿女,又怎会娶白铮铮呢?白铮铮的出生,终归是配不上宁骁。若是婚后她能沉下心,宁骁也不会苛待她。,!肃宁拧眉,“你们夏侯一门,当真是薄情寡义。”他那小妻子也是这般。他问她爱他吗?她说,你好好爱我,好好待我,我便会爱你,你若待我不好,我就不爱你。他确信,真有那么一日,他的小妻子定能果断的抽离所有的情感。她如今所作的一切,一是出于自己没安全感,想要金银权势为依仗,二来也是为了日后未知的未来。她要为他不爱她这个可能性做好万全的准备。“得了吧,你便不薄情寡义了?”人都是自私的,只是有些人藏的好,有些人藏的不好。便是说着人人平等的白铮铮就没有私心了吗?她若没有私心,便不会在京中大力推行女子学堂,推崇教导女子独立自主,经常施粥赠药,建慈幼堂了。她不是也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吗?肃宁呵笑出声,“说起来,咱们还得谢谢她。若不是她在我们去钱塘后弄了这么多东西,搞了这么多事,小安也弄不来西凉偷偷弄了百余枚火炮的消息。”酒菜被撤了下去,两人喝着茶闲聊。想想在门外探头探脑,突然跑了进来,往宁朗手中塞了一枚干杏,然后又跑了出去。宁朗看着杏干不解,肃宁笑道,“这是她最近最:()宁王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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