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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峰麓冷笑道:“主动联系谭元仪,投靠大骊宋氏,不一样是当人家看门狗?”
刘志茂嘿嘿笑道:“为大骊卖命,那也是放养,好过圈养无数。再说了,老子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趾高气扬的谱牒仙师。”
周峰麓脸色阴沉,道:“刘志茂,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一个元婴地仙,在你们东宝瓶洲这么个犄角旮旯,是了不得,可是在我们桐叶洲,真不算什么。上五境修士的消亡,不在少数。每百年之中,不死几个元婴,桐叶洲都觉得不好意思跟别洲大修士打招呼。你们东宝瓶洲,行吗?”
刘志茂哈哈大笑,道:“吓唬我?”
周峰麓摇摇头,道:“真不是吓唬你,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刘志茂扯了扯嘴角,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野狗,修行一辈子,就是被一次次吓大的?惊吓多了,要么被吓破胆,要么就如我这般,半夜鬼敲门,我都要问一句,是不是来与我做买卖。怎么,你已经是玉圭宗下宗的宗主了,可以一言断我生死了?退一步说,即便给你当上了宗主,难道不应该更加好好掂量,如何对一位元婴野修,物尽其用?万一哪天我突然开窍,答应做你的供奉,你岂不是亏大了?你拘押着我,一座阵法,要耗费几枚神仙钱?这笔账,都算不明白,还怎么当宗主?”
刘志茂浑身窍穴都被水牢一条条脉络缠绕拘束,尤其是温养本命物的关键窍穴,更是被宫柳岛水脉阻塞。他打了个哈欠,道:“真以为你们这帮外来户,可以在东宝瓶洲为所欲为?就冲着你这么点耐心,我觉得你的宗主宝座,坐不稳,说不定比我这个书简湖江湖君主还惨,椅子还没坐热,就得赶紧起身,乖乖让位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真就不信了,玉圭宗舍得将这么大一块肥肉,交给半个外人。”
刘志茂竟然开始教训起了眼前这位战力惊人又有重宝在手的老修士:“真不是我说你们谱牒仙师,你们啊,只说心性坚韧,真未必比得上我们野修。不就是靠着那些上乘道法和宗门传承,才走得大道无阻吗?将那些道法交给我们,就算我们都从地仙开始起步好了,双方耗费相同的光阴,野修保证能把你们打出屎来。不信?那就试试看。反正你都叛出桐叶宗了,破烂稀碎的祖师堂规矩什么的,算个屁,不如将桐叶宗直达上五境的仙法,传授于我。你敢吗?”
牢笼中的刘志茂,谈笑风生,尽显枭雄气概,当然也有些地痞无赖。
周峰麓摇摇头,道:“刘志茂,希望下次见面,我当上了下宗宗主时,你还能这么硬气说话。”
刘志茂赶紧道:“别急别急,就算当了下宗宗主,咱们还是可以唠嗑的。我们山泽野修,风骨算个屁,最喜欢见风使舵了。”
周峰麓默不作声,离开水牢。
这个书简湖元婴野修,真是狗肉不上席,杀不得,吃不下。周峰麓下定决心,只要自己成了下宗宗主,当天就宰了刘志茂,不与这野修废话半句。
在周峰麓离开水牢时,宫柳岛的真正主人刘老成走入水牢底层。一路上玉圭宗修士都假装没看到刘老成,既不打招呼,也不去拦阻。
书简湖有三条根本水脉,水运浓厚,其余水脉众多却纤细,零碎杂乱,被剩余的千余岛屿势力,瓜分殆尽。
其中一条水脉被宫柳岛独占,水牢阵法,以此作为根本。这也是能够轻松镇压刘志茂的关键所在。
青峡岛也窃取了大半条水脉,横波府便是阵眼,只可惜已经毁了,水运流散,白白便宜了藩属岛屿的那拨地仙修士,例如田湖君,俞桧。
青冢、天姥和粒粟三座大岛,则一起分去最后一条书简湖根本水脉。
刘老成到了水牢底层后,立即隔绝出一座小天地。
刘志茂抬起头,皱了皱眉头。
他不怎么畏惧那个周峰麓,但是对于刘老成这个书简湖前辈,还是十分忌惮的。
因为野修对付野修,永远最为熟稔,谱牒仙师反而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刘老成取出一幅画卷,轻轻一抖,轻轻摊开,从画卷上,走出一位满脸笑意的男子。
他走到牢狱旁,双手负后,弯腰眯眼望向刘志茂,问道:“听说你与陈平安亦敌亦友,模糊不清,且不去说他,不过听刘老成说,你们都认可对方是自己的半个知己?”
这次轮到刘志茂一头雾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是……玉圭宗姜尚真?”
那个男子笑嘻嘻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看看要不要回答你的问题,先来后到,还是要讲一讲规矩的嘛。”
刘志茂瞥了眼刘老成,在周峰麓那边,刘志茂经过先前两次“切磋”,大致知道了周峰麓的底线,所以可以一拖再拖,但是面对这个极有可能是姜尚真的玉圭宗本家人,刘志茂一时间心情有些沉重,不敢胡乱开口,思量过后,点头道:“我与陈平安,一辈子做不成朋友,无论是我跻身了上五境,还是他将来有本事与我掰腕子了,说不定还要有一场交手。但是我和陈平安就目前而言,半个知己,可以算是,前前后后,还喝过几场酒。”
那个男子一拍掌,放声大笑道:“就凭这一点,小刘啊,加上我身后的老刘,咱们仨从今儿起,可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刘志茂再次望向刘老成,后者脸色与心境,皆是古井无波,不给刘志茂丝毫提醒。
男子微笑道:“你没有猜错,我就是那个姜尚真,那位姗姗来迟的玉圭宗下宗宗主。”
男子突然抹了把脸,凄凄惨惨戚戚,如女子幽怨道:“我心里苦啊,周峰麓那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差点坏我好事,如果不是李芙蕖足够聪明,这会儿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打死那个周峰麓,然后提着老贼的脑袋,去给人低头哈腰赔礼道歉了!一想到这个,我这会儿都想要跑去给李芙蕖好好磕几个头,认了她当干娘又何妨。”
姜尚真轻轻捶打自己心口,满脸悲苦神色,破口大骂道:“我姜尚真,可不是来给书简湖擦屁股的啊,头等大事,是要与陈平安叙旧的啊。可现在呢,把臂言欢个屁!周峰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死不足惜,我不就是在桐叶宗那边摆了几桌子酒宴嘛,可如今都是自己人了,还这么坑我,用心险恶,该死,真是该死……”
刘志茂目瞪口呆。刘老成也是眼皮子微颤,显然是已经领教过姜尚真,要比好似给天雷劈中的刘志茂略好一些。
姜尚真骤然间收敛言语和笑意,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刘志茂,我替周峰麓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当玉圭宗下宗的供奉?”
刘志茂犹豫不定。
刹那之间,瞥见刘老成对他轻轻点头。
刘志茂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点头,答道:“可以。”
然后他就发现一片翠绿欲滴的柳叶,恰好悬停在自己眉心处。
姜尚真打了个响指,嬉皮笑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志茂,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下宗供奉的第三把座椅了,刘老成,周峰麓,刘志茂。不过我希望你跻身上五境后,能够帮我宰了那个周峰麓,不管是什么法子,都可以。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周峰麓手上那件玉圭宗的镇山重宝,下宗可以借你使用百年,只要此后功劳足够,再借百年也不难。但是如果你杀人不成反被杀,可怪不得我不帮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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