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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哈利慌忙扶住他,想要看清他的脸。
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忍不住把头抵在哈利的肩上。哈利怔了一下——德拉科在抖,抖得很厉害。
隐约的心疼短暂地盖住了恐惧与悲伤,哈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搂住他的手臂。德拉科全身僵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抬手猛地推了一把哈利。
“别动!”哈利闻到了德拉科身上的血腥味,鼻子一酸。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还在延续,一片空旷的巨响中,德拉科竟也真的没再动了。“疼么?”他又问他。
这是哈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德拉科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许多人在海岸上吆喝,忙着救剩下的人,根本没再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哈利搂着德拉科的肩膀,有些焦急,转过头大喊:“有人吗?!这里有人受伤了!”
德拉科闭上眼睛,没了力气。西风呼啸着吹过海岸线,将心吹开了一条缝。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所有幸存的救生艇都被拉到了岸边,才有人手忙脚乱地数起沙滩上的人数。德拉科靠在那里,安静得让哈利害怕。他正准备伸手去碰那张苍白的脸,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皮靴。再抬头,一个裹着宽大斗篷的人踩着沙子大步走了过来。
“让我来看看……哦,看起来并不乐观。”
这是个女人。
“好吧好吧,我想着这个可以有些特殊待遇……”
女人嘴里嘀咕着,单膝跪下来。借着清冷的月光,哈利看见她正认真端详着德拉科受伤的腿。不一会儿,她站起身,回头朝着赶来帮忙的人群大喊:“担架!这里需要担架!那个外科医生在哪里?”
“我们从来没有过外科医生,苏伦妈妈!”一个声线粗狂的渔夫朝这边喊了回来,背上背着一个晕过去了的妇人,“我们只有一个铁匠的儿子!他正赶过来呢!”
“那就是我说的人!”被叫做“苏伦妈妈”的人不快地说。她低下头,盯着哈利,“你们两个!呆在这里,我去找那个铁匠的儿子。不要动,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他不会残废!”
哈利愣怔着点头,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发出一个音节,那女人就迅速地离开了。
潮湿的咸味刮着鼻粘膜侵入,弥漫至舌尖,满是苦涩。哈利望着沙丘上一团团影子一样的房屋,眼里仿佛蒙上灰蓝色的雾,连屋里的灯光都看不彻底。空气中似乎有股透明的气流,那些房顶、窗子和再远一些的云,都随之波动。
肩膀被压得有些发麻,德拉科正好靠在了最难以支撑的位置上。但哈利不敢动弹。他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稍稍抬起眼睛,看向了天空。
乌云在慢慢散去,月亮没有遮罩后,悄悄散出更多的辉芒。群星反而有些暗淡,再怎么仔细看,都只能见到若隐若现的几颗。哈利依稀觉得,比起几天前在海上看到的,今天的星星像是少了许多。
或许有过一场流星雨,就在刚刚。
哈利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注视德拉科。直到现在,他才朦朦胧胧地想起,自己是在梦里。
“好了,他来了!”
苏伦妈妈回到了原地,后边跟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中间抬着一个用废船木料、渔网和棉布组装成的“担架”。还没等哈利说些什么,其他三个人就轻车熟路地配合着把德拉科抬了起来。
“小心点——轻点!”哈利看着那快要散架的东西,不免担忧。但这架子比它看上去要牢靠得多。德拉科被放到上面时,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两个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将两头的木棍握在手里,发力将担架抬了起来。
“送到哪里去?”其中一个男人问。
“哪里去?当然是去你那里,医——生。”苏伦妈妈叉腰看向那个人,强调着最后的词。
“我那里没有空床了!”医生说。确切来讲,他应该被称之为“铁匠儿子”,因为他只是懂那么一点儿外科手术,这和他父亲很像。
“就去你那里吧,苏伦妈妈。”另外一个男人说。他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渔夫。
“总是有那么多的麻烦!”苏伦妈妈说。她瞪了一眼说话的渔人,然后转过身,朝沙丘上走。两个男人抬起担架,紧跟上去。
哈利走在最后面。脚下的沙子越来越松软,他提防着双脚陷进沙坑里去,同时紧盯着担架上的德拉科。凄冷的月光照着那张本就单薄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几乎以为德拉科正在变得透明。只有在担架偶尔晃动时,哈利才能通过他拧起的眉头知道,他还在那里。
离开海岸线,被风吹得聚拢的沙丘之间,是零零散散遍布着的房屋。大一些的屋子被刷上了柏油,小屋子都有一艘破船翻过来做房顶,这是穷渔人扎根此地的方式。有些人家的门口摆放着成堆的鲱鱼,哈利一步步走着,鼻子里钻入咸得发苦的鱼腥味。
船上幸存的人都被带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渔民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附近船只的搁浅,只不过这通常发生在秋天。一些人来来回回地在海边与沙丘间奔跑,铁匠的儿子说:“现在是为死人奔跑。”
苏伦妈妈没有讲话。黑色的斗篷在风沙之中飞卷,让她的背影看上去像一团移动的黑云。哈利跟着她走进了一间有茅顶的房子里,载着德拉科的担架随后也被运了进来。
“把他放在最里面的房间吧。”苏伦妈妈说。
房屋里有两张包了皮板凳和一篮衣服,铺着方砖的地上散落着几根鸡毛。木板墙上有一大块发了霉的痕迹,整个房间隐隐约约有股类似于汗臭的刺鼻味道。德拉科被两个男人抬到了房间里面去。随后,铁匠的儿子匆匆忙忙跑出门,另一个男人告诉哈利:“去拿他的手术工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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