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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于氏往丈夫怀里靠了靠。“我知,这回跟咱们没啥关系,我就听着不说话。”
一盏豆大的油灯,别说照亮脚下的路,堪堪只能笼住阮文丰,初秀并非几岁的孩童,今年冬天就该满十四了,身量虽瘦小,重量还是有的,阮永氏抱不住,就撑伞拿油灯,就由丈夫抱着,阮文善摸黑在前面开路,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村头,连阮文丰都淋湿了衣裳,唯独将初秀护的严实。
胡大夫年岁颇大,白了半边头发,身子骨还算硬朗,人也显精神,最重要的是有副好心肠,真应了书里的话医者仁心。见着他们,连连吩咐着将人放炕上,又让将家里的两盏油灯都点上,加上阮家自个带的,有了三盏灯,屋里总算显敞亮些。
一通忙活后,胡大夫说道。“留个人在这里,剩下的家去罢,她这样一时半会的还是呆我这比较好。”说着,抓了副药自去旁边熬。
“我留下来罢。”都是能说人家的闺女了,便是当爹的也有不方便,阮永氏开口说着。
这点子弯绕,兄弟俩自是清楚,再者俩人都淋湿了衣裳也得回去换才成,说了几句话,就拿着油灯,共一把伞回了家。
次日清晨,阮文丰都没顾上吃早饭,就赶来了胡大夫家,大闺女依旧高烧不止,胡大夫说她这不像寻常的发热,再等上会儿,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则心里隐隐有点猜测,只是很惊讶,这年岁不应该得天花啊。
下午高热不止的阮初秀周身出现红色丘疹,证实了胡大夫心里的猜测,好在他上午就改了药方,倒也算是及时,正好阮文丰夫妻俩都在,就将这事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天花会传染且存活机率不大,胡大夫不怕是他小时候曾得过天花。
阮文丰夫妻俩听着胡大夫的话,直接被砸晕了。本来大闺女生病,娘就万般不喜,整个上午都在阴阳怪气,倘若知道得的是天花,后果不堪设想,就算让大哥出面只怕也镇不住,天花是会传染的,不是一日两日能好,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呐。
怎么办!夫妻俩面面相觑。
“胡大夫是不是搞错了?初秀都这般年岁,应该不会得天花罢?”阮永氏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声音哽咽的不成模样。怎么就得了天花呢。
“她底子不行,太瘦弱,又是春季,最是容易生病。”阮家的情况,胡大夫也清楚点,话说的适可而止。这孩子只怕会撑不住。
阮永氏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难道就这样放任着不管?这可是她的头个孩子!虽然是个姑娘,不得公公婆婆的喜爱,可他们夫妻俩却很是疼着,尤其是后面连生了俩个儿子,总觉的是大闺女招来的弟弟。
“我回去和大哥说说,总得尽力才是。”想着闺女的乖巧懂事,阮文丰眼睛就泛酸,一颗心揪成团,闷疼闷疼。
☆、第2章
阮文丰夫妻俩回村西的阮家说事,劳烦胡大夫先照应着大闺女则个。胡大夫自然是应了这事,让他们放心的家去,他会将小姑娘顾妥当。
这会是下午,正是在地里忙农活的时候,大闺女得天花,不是个小事情,不管怎么说,也得给全家支个声儿,便是想藏着掖着也是瞒不住。阮文丰夫妻俩边走边细细商量,怎么做才能护住自家闺女,明知不成也要尽全力才行。
“去地里罢,你先和大哥通个气,我去把其余人都喊回家,初秀这边不能耽搁,天花可是个要命的病。”短短的时间内,阮永氏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倘若这回能护住大闺女,就算往后三五年里,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日日磨难着她,她也甘心受着,只要能给大闺女尽到心,能不能在天花手里活下来,就得看老天开不开眼,这事她也无能为力。
将将未时,阮家大小老少都聚到了堂屋里,挤挤挨挨近二十口人,有位的长辈坐着没位小辈就站着。
“大白天不干活,有个甚紧事要事比庄稼地还着急?这会可正是忙耕种的时候,放眼整个源河村,哪家哪户不是大小齐上天没亮透就下了地。”阮程氏掀着眼皮子埋怨,都不用猜,她就知道,定是老三家的闺女出了事,且还是要花钱的大事,不然,用得着把全家都拢一块?昨儿晚上都给了三十文,个赔钱货倒是当块宝待着,反正再要钱,她是没有了。
阮老头吧哒吧哒的抽了口旱烟,不用干活正合他意,心里头舒坦,说话时语气就显温和。“老大家里出甚事了?”懒洋洋的口吻,歪歪斜斜的靠着墙,又抽了口旱烟。
阮文善路上听着三弟的话,挺为难的,心知想要保住初秀,只怕是妄想,天花啊,不说它会传染,就算全力医治,存活的机率也不大,钱花出去就是个水响都听不着,娘那边肯定是不同意。
“爹娘,三弟家的初秀昨儿半夜忽地高热不止,送到了村头胡大夫家,今个下午……”阮文善顿了下,看了眼三弟夫妻俩,到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胡大夫说,初秀得的是天花。”
阮程氏顿时就像见到鬼似地尖叫了起来。“什么!得的是天花?老大你是怎么想的?都得天花了这是老天想收走她的命,你还想着救不成?这是想把全家的命都搭上是不是?”
“娘,不是的,我不会把初秀带回家,就呆在胡大夫家里医治,我去照顾。”阮永氏急急的出声。
“你去照顾?说的轻巧,你也得了天花怎么办?要是这样,还不如将你给休了,把丧门星一块带走,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跟我们阮家无关,别想着把整个阮家都拉下水。”阮程氏说话半点都不客气。都得了天花还想着让她出钱医治,脑子里进水了罢,个赔钱货真当自个是地主家的姑娘,便是地主家的姑娘,不是正儿百经的嫡枝,出了这档子事也一样挪的远远,任其死活。
阮文丰知道娘会反对,只是没有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他心里有气,这回是真忍不住,硬邦邦的道。“爹娘,初秀要治,我也不会休妻,不说她平日里的作为,单一条,她替阮家生了一女两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休她。”
“你这个不孝子,是存心想气死我罢?”阮程氏怒极,一张老脸都显几分扭曲。平素不声不语的老三,这会子倒是硬气了。“今天我把话摆在这里,要钱没有,要救初秀你们自己想法子,阮家的人都不准凑过去,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自个想死的就别进阮家的门,连累了大伙。”
“娘是铁了心不救初秀?不管她的死活?”阮文丰低沉沉的问了句。
阮程氏冷笑的扫了眼屋里。“老三你也别怪我心狠,你问问屋里其余人,他们愿不愿搭上自己的命救初秀,老三媳妇没得过天花罢?她去照顾初秀,这病是一两天三五天能成的?日日处着再强壮也得染上天花,一个病人变两个,老三你该怎么办?把你自己再搭进去?别说你们能撑住,天花是什么病,都不是傻子,心里清楚的紧。”
屋里寂静的透了几分阴森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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