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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本是行家,听着赵腾这话立时明白了,虽阿毛家叫人翻检了回,连着床底下也叫搜过了,可他给红媒婆的那二两银子或许还能有些儿线索,当时便使里正将红媒婆带来。
那红媒婆叫着媒婆,实则不过二十五六岁模样,生得白生生的脸,水汪汪的眼,见着罗士信与赵腾两个,爽爽利利地拜下,口中道:“民妇红氏见过两位大人。”罗士信瞧了眼赵腾,赵腾却又将罗士信一瞧,向后倒了倒身,罗士信只得问道:“兀那红氏,阿毛请你做媒,可下了媒钱?”
红媒婆一双俏眼往上一看,看着与她说话的这位相貌粗豪,而另一个倒像是冰窖中倒出来的一般,她是做媒人的,走街串巷的,惯会瞧人眼色,知道这俩都不是好相与的,因此打起了精神道:“回大人话,那阿毛给了民妇二两银子,要民妇与他做媒。”说了又比出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来,“若是个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儿,他情愿出二十两聘金。”
赵腾在罗士信身后道:“他一个挑水的,他说他有二十两,你就肯信?”红媒婆朝着赵腾溜了眼,回道:“回大人话,他给民妇瞧过,白花花五两一锭的银子,足足有十锭。”说在这里,仿佛来了些精神地把帕子一甩,撇了嘴道,“当时他将一锭银子剪了一半与民妇,只说若是做成媒,再把余下的半锭补给民妇,民妇瞧在那五两银子的份上,倒是替他寻看了个女孩子,将将十六岁,那样貌,花儿一样,若不是急着给她哥哥盖房子娶媳妇,也不肯答应嫁给这么个人。也是他没福,消受不起!”
红媒婆的话洋洋洒洒地,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越是这样的话倒越是可信,罗士信与赵腾对瞧了眼,罗士信又问红媒婆道:“阿毛与你银子可还在。”红媒婆原是直通通地跪着的,听着这句倒是坐在了腿上,叹了口气道:“就知道这银子保不住,还在呢,就在民妇床底下的小匣子里。”
罗士信拔了火签令差役带着红媒婆回家将那小匣子取出,拿着火签封了,回在堂前,当场将那匣子打开,看着里头的银两有零有整,便使红媒婆亲自来看。红媒婆无奈上前将那半锭银子指了出来,只道是:“满匣子就它最新哩。”
差役取了红媒婆所指的半边银子,送在罗士信与赵腾两个的面前,两人接过一看,却是足色纹银,一挑水的哪里来的足色纹银?且有十锭之多,其来路果然可疑,只是只半边银两上并无记号,竟也是个无头案,正是面面相觑之际,就听着跪在下头的红媒婆嚷了声:“民妇想起来了!那日阿毛包着银子的紫缎子好看呢,上头织着攀枝莲,民妇瞧着好看,问阿毛讨了来想做鞋面儿的,如今还在家呢。“
叫红媒婆这句一嚷,罗士信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冷着脸儿将红媒婆瞧了眼。又将惊堂木一拍,断喝道:“兀你那妇人,好生狡诈!满口涛涛,可是哪个教了你这番话来哄本官?”
红媒婆听着罗士信这句,满口地嚷起冤枉来了,又哭天抢地地道:“民妇哄大人做甚呢?银子都被你们拿了去,那缎子民妇也不要了,不成么!”罗士信再将惊堂木一拍,正要训话,就叫赵腾将手按着,轻声道:“将那缎子取来再说。”罗士信把赵腾看了看,终于点头。一般又使差役押着红媒婆回去,红媒婆这回是从一只衣箱里将那块紫缎取了出来,复又回在堂上。
待赵腾与罗士信两个瞧见红媒婆所说的缎子时,脸上都有了些惊色,却是这哪里是块缎子,分明是缭绫!
大殷朝,缭绫素来是贡品,便是勋贵大臣们,若不是得圣意的,也摸不到。如何会到一个挑水为生的阿毛手上?偏还是包在银子外头来引人注目。要么这是送银子与阿毛的人糊涂了,以为外头的人认不得缭绫,要么便是,有人故意用着段缭绫来陷害人,可害的又是哪一个?
赵腾注目在缭绫上,两道浓眉都皱在了一起。在阿毛案发时,赵腾恰以为是玉娘所为,一具形体与收买狗剩之人仿佛的尸身,又是忽然发了财的,可不是十分可疑?可看着这段缭绫时,赵腾倒不肯定是玉娘手笔了。若当真是玉娘所为,正该如李氏巫蛊案一般,必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而不是如今这样,手段疏漏,不知所谓。
只是当着罗士信的面儿,赵腾再不能露出半点疑心的模样,反与罗士信道:“即查出了阿毛许与晋王妃遇险有关,又事涉缭绫,说不得要启奏圣上知道。且缭绫即是贡品,每年赐与哪几家,又是什么花样,宫中都有记载,一查即明。”罗士信口唇动了动,终于点头。
又说乾元帝听着赵腾与罗士信启奏,果然使人将从红媒婆处抄得的缭绫拿去了内府局做比对,不过半个时辰就得着了消息,这段缭绫竟是乾元帝六年前赐与从前还是淑妃的陈婕妤的。
听着与陈婕妤有涉,乾元帝倒是肯信的,勃然大怒,当时就命人将陈婕妤提了来。陈婕妤自往高贵妃那里走了回挑唆不成之后,彻底叫乾元帝厌弃。宫中宫人与内侍们一个个都心明眼亮,知道陈婕妤再难翻身,虽不敢就此磋磨她,可待着她也十分冷淡敷衍,陈婕妤受了这些说不出的龌蹉气,又不能与景和商议,正有些意气消沉,猛然听着乾元帝急招,心中更是忐忑,只得打起精神随着昌盛来在殿中,还不待她拜见,就看着乾元帝疾步走了过来,一脚飞起,正踢在陈婕妤心口上,将陈婕妤踢得在地上滚了两滚,口一张,竟是喷出鲜红滴滴一口血来。
陈婕妤素来知道乾元帝脾性不好,可哪里料着乾元帝竟是一个字也不问上来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她几乎闭过气去还罢了,更叫陈婕妤恐惧的是能叫乾元帝这样大怒,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时间整个身子浸在了冰水中一般瑟瑟而抖,又不得不挣扎着跪好,泣道:“圣上,妾有罪,还请圣上瞧在妾伺候圣上十数年,饶恕妾这一回。”
乾元帝疾步在陈婕妤面前走了几个来回,先在陈婕妤面前顿了顿,忽然又折了回去,片刻之后复又折了回来,将那段缭绫掷在了陈婕妤面上,怒道:“这回你害了朕的孙子,下回是不是要冲着朕的皇后去了?!害了皇后,是不是还要害朕?!”
陈婕妤听见这话唬得魂飞魄散,知道这个罪名若是不能辩白清楚,只怕是性命也保不住了,忙抖着手将头上的钗环都拔了下来,不住地与乾元帝叩首,哭道:“妾居深宫,与外界再无交流,又如何害得了晋王妃,还请圣上明鉴。”
乾元帝冷笑道:“与你无关?如何朕六年前赐你的缭绫会在谋害晋王妃那人那里?你很不用辩着你不能与外界交通,你可是有个好儿子呢!你们母子俩同心一气,什么做不来!”
陈婕妤听着乾元帝不独疑了她,连着景和也一并疑上了,这一吓那还了得,不住地地与乾元帝叩首。饶是殿中铺着厚厚的地衣,也能听着“嗵嗵”之声,一边叩首一边道:“圣上,便是晋王得着世子又能碍着景和什么事呢?景和何必害他去。”
乾元帝听说,脸上竟是一笑,在陈婕妤面前蹲下,托着陈婕妤的下颌逼着她将头抬了起来,轻言细语地道:“朕也很想知道,朕那好儿子是怎么想的?他不是太子就容不下其他的兄弟,哪一日觉着朕碍眼了,是不是连着朕也容不下了?”
陈婕妤虽是心胸狠毒,到底也是个慈母,听着乾元帝这番话,吓得哭也哭不出,想为景和辩解,一时却又寻不着能说服乾元帝的理由来,情急之下探出双手将乾元帝的袍角一扯,哭道:“是妾,是妾!自妾降位,贵妃几番讥讽妾,妾心中不忿,久为怀恨。自晋王妃有孕之后,贵妃十分得意,妾便心生恶念,要贵妃尝尝苦痛。一切都是妾所为,并不与景和相干啊。”
乾元帝哪里肯听又是一脚将陈婕妤踢开,陈婕妤本就叫乾元帝踢伤了的,再吃着这一脚,又喷了一口血,匍匐在地,依旧不住地恳求乾元帝,其状之惨,便是一旁的昌盛瞧着,也不由得闭上了眼。就听乾元帝道:“令赵腾将吴王府围住,提刘景和来见朕。”说着将墙上挂的一柄剑摘下,递与昌盛,“你与赵腾言说,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昌盛心知乾元帝这是气得厉害,连忙答应,碎步过来双手将佩剑接过,转身出去宣旨。
又说赵腾领着圣旨,带了一队神武营军士来着吴王府前,领着军士们要往内去。吴王府虽也有护军,可看着来人是赵腾,领的又是神武营,知道必是乾元帝旨意,哪个敢向前阻拦,便是景和听着消息赶过来,瞧见赵腾,脸上也是白了白,又强作镇定地道:“孤犯何罪,劳将军这样兴师动众?”
赵腾脸上素来冷肃,这会子竟是微微一笑,道是:“殿下不若亲自请问圣上。”说话时,眼角瞥见一王府侍卫模样打扮的男子正悄悄地向后躲去,把剑朝着那人一指道:“将此人拿下!”
景和听见赵腾这句,不由自主地向赵腾所指方向看去,见那人竟是平一郎,脸上瞬间也没了血色,又转向赵腾道:“父皇有旨宣孤,难道也有旨拿孤府中侍卫吗?”
赵腾把乾元帝所赐宝剑在景和面前一举:“圣上有旨,拿刘景和觐见,若有违抗,格杀勿论!还请殿下勿要使我为难。”
景和听着“格杀勿论”时,已是心如死灰一般,又看着平一郎叫叫人押在赵腾面前,心上后悔这不该将平一郎留住,又盼望着平一郎知道性命要紧,将从前的事绝口不提,不想赵腾忽然道:“此人鬼鬼祟祟,莫不是身上藏了甚?”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幂又说话不算话了,呜呜呜。
虽然把景和引了出来,但是,但是又来不及了。
阿幂以日更的人品保证,明天肯定game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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