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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2页)

&esp;&esp;弘文馆学士直言不讳:“很多,现今天下户口,逃亡近半。大量的人口或是化作流民或是成为世族隐户,究其原因,生活艰难,不足以养家。”

&esp;&esp;阿四垂眸,双手捏到一处:“这是为什么呢?是哪儿出了问题?”

&esp;&esp;“问题啊,是各方各面的吧。”弘文馆学士说起阿四儿时的兴趣,“我听说四娘从前是爱折花的,丹阳阁也养了不少花草。既养花,就少不得有些花草短命些枯死。一株花草枯死,有可能是日照、雨水不足的缘故,也可能是宫人偷懒、照顾不周,也有四娘时常辣手摧花的原因……四娘觉得哪个情况更多呢?”

&esp;&esp;百姓的流离失所,一是天灾造成的家破人亡,二是地方官吏、豪强的盘剥,三是朝廷从税收、杂役汲取民力过度。

&esp;&esp;阿四抿嘴:“大概是都有的吧。”

&esp;&esp;此刻屋内门窗大开,除开师生里外无人,太阳明晃晃地照在院中的翠竹上,一道道笔直的影子映入室内。

&esp;&esp;弘文馆学士微笑,简单地讲起历朝历代都避不开的流民问题。

&esp;&esp;无论哪种原因都能让百姓微薄的家底轻易化为乌有,其中缘由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利”字。普通的百姓是最好欺压的,从中央朝廷到地方官僚,层层盘剥,上偷皇粮下抢民粮,一旦朝廷手里没了钱,就要增收税。

&esp;&esp;税多落在土地上,无法承担重税的百姓只能卖掉土地成为地方豪强的佃户,以此来避税。豪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抽成到底要比税收少一些,能叫百姓勉强活下去。天灾人祸也是同理,没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百姓就做不成庶民,只能依附世家大族为仆。

&esp;&esp;流失的人口无法查明,有的在田野间做个野人,有的就此从属世家大族,朝廷收不到这部分人的税,税收难免因百姓流离而减少,钱不够用,就难免再加杂税。

&esp;&esp;如此循环往复,情况越发糟糕。

&esp;&esp;这是近乎无解的局面,阿四再一次认识到了自身的无力,她起身谢过学士:“我明白了,谢先生教诲。”

&esp;&esp;“能听懂就好,今日不必再说其他,你只管将这一件事想透。”弘文馆学士举杯饮茶润喉。

&esp;&esp;有弘文馆学士不能说出口、但阿四听出来的话。

&esp;&esp;世家大族终究是由官吏组成的家族,这种隐藏户口的事,就连谢大学士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家族内没有。每年选拔上任的官吏,在一地长久经营,代人之后便也是地方豪强。

&esp;&esp;这样的大小豪强盘踞在大周的各处,其中隐匿的户口,正是历代皇帝力图削弱世族力量的重要原因。

&esp;&esp;皇权的兴盛,就在于对百姓的控制。

&esp;&esp;阿四还记得谢大学士在很早之前的课堂给阿姊们讲课,说到商君书,令国家富裕的方法就是让百姓手中无余粮,一切财产归于朝廷,百姓贫穷,才能勤勤恳恳创造财富。

&esp;&esp;只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皇帝想的必然是扩大手中的权力,世家大族想要的是分享权力,官僚中或有清正廉洁的爱民好官,但更多的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esp;&esp;百姓只是棋盘上最脆弱的棋子,任何一方都能碾出百姓身上的油水,且以如何榨出更多油水作为目的。

&esp;&esp;阿四失魂落魄地想,这样的局面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是改变不了的,即使坐在皇位上的是一个真正做到爱民如子的皇帝,也不能改变大势所趋。人是不能完全摆脱环境的影响的,哪怕皇帝三申五令不许官员贪污,难道天下两万官员真就不贪了吗?

&esp;&esp;弘文馆学士见阿四表情凝重,不由道:“有些道理心里清楚就好了,万万不可迷了心窍。万事万物总是越变越好的。”

&esp;&esp;阿四深呼吸两下,振作精神:“世上人力不可更改的事那么多,哪能样样往心里去呢?上次之后,我已经数日没见谢师傅了,她不再为我讲学了吗?”

&esp;&esp;弘文馆学士感慨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今日圣上已下旨,来日由老裴相为四娘授课,没想到还有再见老裴相的一天。至于谢大学士负责的史,每旬一课。算起来,后日四娘就能见到她了。”

&esp;&esp;

&esp;&esp;阿四前面在说谢大学士是否还在的话,没两天却发现聊得来的弘文馆学士被调走了。弘文馆的先生们说起多含羡慕的意思:“圣上亲旨,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当日就走马上任了。”

&esp;&esp;未免太急了一些,时间也叫人多想。

&esp;&esp;将将和阿四多说两句,怎么人就被调走了?

&esp;&esp;阿四不像官员们顾忌多,她有疑窦便大大方方地去甘露殿拜见皇帝,等先进的官员们从另一道门离开,冬婳就来引阿四入内。

&esp;&esp;皇帝愈发威严,面对阿四时慈爱一如往昔,然旁人再不敢深望皇帝眼眸中的深邃。

&esp;&esp;阿四小跑两步,坐到皇帝身边问:“阿娘,前两日在弘文馆讲学的学士去哪儿了?我很喜欢她的,怎么突然就把她调走了呢?”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呢。

&esp;&esp;皇帝笑道:“我手中缺人用,孙卿又是个得用的人才,自然就要给她一个能一展才华的好去处了。阿四难得来寻,是觉得她有什么叫你喜欢的地方?我再给你选一个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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