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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刺客连着上了两回暗器的当,不觉烦躁,也试出了六皇子的底细,右手执剑去势不停,左手挥出格挡巨型暗器。孰知暗器分量远远超出预料,挡是挡开了,剑的准头却受了影响,从秦显背上划过,拉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却没能刺中心脏。
那刺客再不管秦显,掉头朝六皇子扑过来。宋微魂飞魄散,扯破嗓门嚎叫:“冬桑救命!”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地洞中又钻出两个人,冬桑被两名后来者缠住,未能及时赶过来。冬桑功夫虽高,跟着宝应真人行走江湖,最多对付对付小毛贼,临场经验有限。被宋微一嗓门叫醒,才意识到正主是先出来那个,目标是六皇子殿下。他性慈心软,忌讳杀生,手里虽拿着侍卫的长刀,却始终未下狠手。这时一脚踹开一个,再一刀砍到另一人腿上,随即往亭子里飞窜,总算在刺客把六殿下捅个对穿之前,接住了对方的剑。同时将一样东西扔到宋微身上。宋微定睛一瞧,是自己的长弓和箭袋。
原来宋微放倒秦显,得意显摆那会儿,冬桑按计划替他去取了兵器。
宋微惊魂甫定,见冬桑跟人打得热闹,背起弓箭,爬过去看秦显还活着没有。秦显背上的血淌得满地是,宋微一把撕下衣衫进行紧急包扎。秦将军意志坚韧,居然还清醒着,竭力出声道:“别、管我,呼救、点火、火……”
果然姜是老的辣,宋微被他一言点醒,飞快地取下另一盏风灯,脱掉撕破的衣衫点燃,扔出亭子外。又抱起一坛没喝完的六曲香,跑过去径直往火上浇,火焰噌地冒起两尺高。一边放开嗓门哀嚎:“有刺客啊!都睡死了吗?!”
先前被冬桑一脚踢开的那名刺客,这时提刀杀过来。宋微功夫虽不咋地,身手却远比一般人灵活,而后来的这位比起最早出来那个,明显差了几个档次。宋微瞥见侧面阴影,伸手将酒坛丢过去,同时飞起一脚,把烧得正旺的衣裳踢到对方身上。那人引火上身,赶忙就地打滚灭火。宋微得了这点空当,飞奔到亭子里,抱起一坛酒便朝他扔去,都顾不上瞥一眼冬桑与首席刺客的精彩对决。
亏得今晚准备充分,度数最高的六曲香还剩几坛。宋微手里扔得痛快,心里不自觉地肉疼。酒增火势,很快一株碧桃树干便噼啪烧起来。
听得前头还没有动静,宋微焦急万分,迈开两条腿,放开喉咙,嚎叫着朝前院狂奔。刚奔出几步,便听冬桑一声叱喝:“快卧倒!”闻言立即以五体投地姿势向前扑倒。“嗖嗖”两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掠过,似是飞镖之类的暗器。宋微趴在地上回头,着火那位还在扑棱衣裳,暗器是另一人发的。此人被冬桑一刀砍在腿上,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如此形势,只怕没跑到院门口,先被打成了筛子。那人所坐之处,被火光照得透亮,正是敌明我暗尽得地利,宋微一面心惊于黑暗中对方准头之好,一面被夺命绝境激出了斗志。眼见又是两枚飞镖袭来,就地打个滚,翻身之际背上的长弓顺势到了手中。不料这一回竟是连环镖,饶是他竭尽全力,也被最后一枚扎中了肩膀。当下侧躺在地上,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强忍着钻心的剧痛,弯弓搭箭,纯凭直觉瞄一眼,松手射出。对面一声闷哼,想必正中目标。宋微大感欣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这时前院终于传来动静。不怪侍卫们动作慢,实际上从刺客露头到这会儿,统共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前后院子隔了两道门,任谁也想不到,后头一二十个值夜的王府精锐,会同一时间不声不响被人放倒。前院侍卫有人瞥见火光,还以为是六殿下突发奇想开篝火宴。听见隐约传来喊声,才觉得不对,试探着往后头来查看。
与冬桑对打的刺客原本打得投入,这时大约察觉事态紧急,猛然暴起,将对手逼退两步,提剑转身,直奔宋微而来。那不管不顾的架势,竟似宁可同归于尽,也要将六皇子斩于剑下。
冬桑追赶不及,吓得心胆俱裂,长刀脱手而出,只求令对方偏离方向。
宋微惊觉背后杀气弥漫,沉重阴寒如冰山压顶,霎时罩得整个人无法动弹。心中蓦地清明如镜: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唯一的念头,竟是独孤铣临走那夜,没有痛痛快快来一发,死也不甘哪……
“当!”随着兵刃格挡之声,一道熟悉的伟岸身影将他护住。
不用回头,宋微就知道来者何人。全身的力气流水般泄尽,放心大胆地瘫软在地上。
☆、第一二六章:命运无非福倚祸,图谋皆是巧成拙
那刺客与独孤铣一招对上,心知事已不可为,立即抽身撤退。这时冬桑的刀也到了身后,他竟拼着用后背生挨一下,硬是横掠而出,飞速逃离。
那先头被宋微淋了一身好酒烧得打滚蹦跳的刺客见状,提气纵跃,紧跟而去,居然是个轻功好手。
早有侍卫追赶上去,独孤铣着急查看宋微伤势,抱起他瞬移到亭中,就着灯光细看。宋微衣衫早做了火引子,此刻光溜着上半身,倒省去不少工夫。
独孤铣一张脸铁青,浑身凝重的寒气压下来,简直比刺客剑尖追到背心时还要恐怖。宋微身上疼痛,脑中迷糊,却还知道这回只怕彻底大条了。勉力抓住他的手:“秦、秦大哥……快救……”
独孤铣将人翻过来俯趴在腿上,压住肩胛细看伤口,狠狠道:“闭嘴!”
冬桑伸手沾了点血迹,抹开看看嗅嗅,道:“应该只是普通的软筋散,无大碍。”说罢,转身便去救治秦显,免得对上宪侯恶煞一般的杀气。
独孤铣听了他的话,才抬头去看手下人追刺客追得怎样。
前院侍卫都涌到后院来,贴身跟随宪侯的牟平等人也加入进去,刺客只能往侧后方奔逃,转瞬到了院墙底下。那轻功绝佳者拉着受伤的剑客跳上墙头,眼看就要遁走。
独孤铣眸中冷光陡然炽盛,抄起宋微的长弓,一支箭夺命追魂般射过去。
未料那剑客竟是毫不停顿,一把拖过身边帮手,替自己做了肉盾。中箭之人从墙头栽倒下来,那剑客也随之消失无踪。
独孤铣怒不可遏,手中坚韧无匹的天丝弓弦几欲拧断。他没想到来人会决绝狠辣至此,相携互助的同伴可以如此无情利用。念及院中还躺着一个,恐怕对方起始就打好了弃卒保帅的主意。有心亲自去追,低头看看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再回头瞅瞅花园当中黑黝黝的地洞出口,恐惧后怕便似那黑洞般晦暗幽深,惊出一身冷汗。
当下把追击刺客的任务交给牟平,自己留守王府,以防再生意外。
秦显失血过多,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冬桑忙活一阵,抓了药交给婢女,自有侍卫把他抬走休养。见李易在宋微那里照应,用不着自己,便出来给其他人帮忙善后。头一桩,便是把被六皇子跟自己合伙放倒的侍卫们弄醒。一时各种混乱不提。
宪侯那一箭全力施为,贯胸而入,将刺客射了个对穿,当场毙命。另一人受了冬桑一刀,又挨了宋微一箭,这半天过去,血都快流干了,只余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因为需要活口,几个侍卫拉着冬桑手忙脚乱抢救,终究回天无力。
后院中一派狼藉,仆役们灭了火,那株最壮观的碧桃树也已烧成炭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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