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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想想,她自回到妖都之后,究竟变成了何人的眼中钉。
元川昙。
寂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裹住,那粗重的喘息在四壁间撞来撞去,每一声回荡都似在提醒他时间的凝滞。他不知自己在这囹圄中呆了多久,外界的风云变幻于他而言,亦无从知晓。
形容枯槁的他,眼底似燃着两簇将熄的火,红得刺目,而那浓重的青黑则如墨渍晕染眼下,尽显疲惫与憔悴。灵力尽失的此刻,绝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向他涌来,将他的心淹没,麻木感也如影随形,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灵魂深处。
妖尊的雷霆旨意携着凛冽肃杀之气降临,和离之书如一道冰冷的闪电,劈碎了他心中仅存的奢望,而那婚书,却似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那赤红镶金的婚书,光芒刺目得让他几近晕眩,上面的名字如同一把锐利的钩,瞬间钩住他的心,痛意蔓延,令他无暇去看那名字旁的只言片语。妖尊的宣判,字字如刀,精准地戳刺着他千疮百孔的心窝,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长夏,终究是要与他决绝而去了吗?在这死一般的沉默里,他清晰地感受到,即便历经百年追求,千年谋划,命运的鸿沟仍横亘在他们中间,无情地将两人扯向天人永隔的彼岸。
他不甘!在九幽炼狱的血火中挣扎徘徊,熬过数世的锥心折磨,难道就是为了目睹长夏身披红嫁衣,步入他人怀抱?
可是他深知自己双手沾满血腥,杀孽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困于罪恶的深渊,这样的他,又怎敢奢望与她并肩同行?
他艰难地抬起头,虚弱使他的动作仿若慢镜头回放。凌乱的发丝无力地散落在脸颊,面容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鼻尖泛起酸涩的红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的目光空洞而绝望,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只能发出喑哑破碎的声音:“嬴儿,你别恨我.......你.....你莫要.....莫要再忘了我。”那声音,在寂静中飘荡,满是凄楚哀伤,绝望悲痛。
就在此时,一直禁锢他的结界突然破碎。他的神色瞬间僵住,仿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却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来者一袭劲服,利落的发带束起如瀑的长发,她的拳头紧握,指节泛白,那双眼紧紧地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只是纯粹地看着他。他的心猛地一缩,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滞,时间仿佛凝固,只余那道目光,直直地穿透他的灵魂。
长夏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心底积攒了许久的力量,终于鼓足了勇气,微微抬起脚,那一步,却似有千斤重。就在此时,少年清冷的声音如冰裂般在寂静中响起:“煊骄王怎会来此?是来要我的命么?”
他的语调平平,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淡漠疏离,仿若在他与长夏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纱幔,又似有几缕郁郁之色,如轻烟般缠绕其中,让人捉摸不透。
眼前的他,褪去了往日的伪装,显露出那隐藏许久的真实模样。如今,精心筹划的计划如大厦倾颓,全盘皆崩,他深知自己天界之人的身份再也无法隐匿,既已如此,那股压抑许久的猖狂之意便如野草般肆意蔓延开来。
是啊,他本就不属于这里,长久的伪装,如同背负着沉重的壳,怎能不累?旁人对生死心怀敬畏,只因那是踏入未知的幽途;而他,不过是回归故地,仿若倦鸟归巢,又何惧之有?
长夏听闻他的话,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苦涩,如潮水般在胸腔蔓延。她望着眼前的少年,往昔在忘川所见的息影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浮现,那一世又一世的纠葛,究竟是虚幻梦境,还是确凿的真实?她迷茫了,在这迷雾般的情感与真相中徘徊,找不到出口。
这一刻,无力感如汹涌的波涛,将她彻底淹没,身心俱疲。她清楚地知晓,一旦他回到天界,两人之间便会如断了线的风筝,再无任何牵连。他会忘却尘世中的一切,包括她,而她,却只能在这无尽的回忆里沉沦,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往昔的甜蜜与痛苦,如同曾经息影中的他,独自承受着相思的煎熬。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算是彻底两清了吧。
长夏微微启唇,声音平静得如同静谧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我看到了忘川的那些息影,知道了你为何要如此做........”她极力维持着从容自然的神态,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可内心的剧痛,却似有千万把剑在搅动,痛不欲生。她只能将这份苦楚深埋心底,绝不能在这个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面前失态。
她轻轻负手在后,身姿挺立,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似是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曾经爱过的痕迹,又或是想要将他最后的模样,深深地刻入心底。
他缓缓仰面,望向长夏,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淡然的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落寞,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是么?
无所谓了么?
长夏心底一阵揪痛。
她轻启朱唇,声音幽缓而清冷:“你我二人已然和离,往昔岁月中的诸般纠葛,本王如今已全然洞悉,亦明了……你当初那般待我,背后皆有因由。所幸,妖界如今局势尚稳,你且安心回归天界。自此刻起,你我之间往昔怨愤尽散,恩义皆消,再无丝毫瓜葛。”她努力挺直脊背,神色故作淡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若疏离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两人中间,寒冷却又故作镇定,如同对着一位素不相识的路人,礼貌而又冷漠。
难道,她真的能如此轻易地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尽数抛却?这话语,这态度,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刀刃,决然地斩断了他们曾共有的回忆锦帛,将往昔的一切都否定得干干净净。
“再者,曾听闻,本王是你的劫数。为护你我安宁,亦为保妖界与天界太平安宁,此后……你我自是不必再有相逢之期。”言罢,长夏缓缓抬起那纤细如玉的手,指尖轻绕上颈间的红绳。那红绳鲜艳夺目,绳上所系的相思豆,宛如一颗燃烧在冰雪中的炽热宝石,红得让人心碎。她轻轻一扯,红绳断开,相思豆从她指尖滑落,“嗒”的一声轻响,似是一段深情的绝响,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回荡,久久不散,也似是敲在两人心间的一记重锤,沉闷而又痛彻心扉。
她要做什么?
长夏目光微微一垂,看着手中那带着往昔温度的物件,轻声说道:“这个东西,还你。王府之中尚有一些你的旧物,你也尽数一并带走吧。”她的语调平稳,似是压抑着内心的万千波澜。
语毕,只见她轻轻抬手,那原本紧紧束缚着槐序的锁链,刹那间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之声,如冰裂深湖,锁链的残片纷纷坠地,似是一段禁锢的终结,又似是两颗心之间羁绊的破碎。
槐序紧咬着下唇,齿间几欲渗出血丝,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将那滑落的红绳死死攥于掌心。心中那股汹涌的不甘如狂潮般翻涌,却又被无尽的无力感所淹没,最终只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麻木。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们......”那声音沙哑而破碎,似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苦低吟。
长夏背对着他,身姿挺直却微微颤抖。她努力地仰起头,试图不让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她深知,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不会有任何结果,从此往后,就如同两条异面直线,再无交集。她是妖界威名赫赫的煊骄王,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使命。她不能因这儿女情长的琐事而乱了分寸,她的心中装着要守护的君王,装着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哪怕她的内心再痛苦,再挣扎,她也决然不能因一己之私,将个人的恩怨情仇与整个妖界的命运相抗衡。
罢了,罢了,就当这一切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如今,不过是梦醒时分,她告诉自己,梦终究是梦,何必挂怀。
“本王尚有诸多公务亟待处理,便恕不远送仙君飞升之路了。”她猛地转身,目光再次投向槐序,那眼神中透着决然与冷漠,“今后,倘若不幸遭遇最坏的局面,本王与仙君偶然相遇,还望仙君权当彼此是陌路之人即可,只因........”她话语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无奈与恨意如乱麻般纠缠,“我怕我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杀念,取了仙君性命。”
言罢,她再不迟疑,衣袂飘飘,决然扬长而去。那背影在幽暗中渐行渐远,似是一抹即将消逝的残魂,只留下无尽的落寞与惆怅在空气中弥漫,久久不散。
时光仿若在这一刻凝滞,唯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似是重重地踏在槐序的心尖之上。许久许久,那声音才渐渐微弱,直至彻底消散在无尽的幽远之中,徒留一片死寂。
槐序仿若石化了一般,唯有那紧攥着红绳的手,指节泛白,青筋暴突,似是要将那红绳嵌入掌心之中。
起初,只是喉咙间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如闷雷在乌云中滚动,饱含着无尽的悲戚与委屈。渐渐地,那哽咽化为了低声的泣不成声,双肩微微颤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地在他那憔悴的面容上流淌。到最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整个人蜷缩在地,仿若一只受伤的幼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他将手中的红绳,小心翼翼地贴近心口,那红绳似是他与长夏之间仅存的一丝羁绊,也是他破碎心灵的唯一慰藉。此刻的他,全然不顾及任何身为仙家的体面与修养,在这孤寂之地,无所顾忌地宣泄着内心深处积压了数世的痛苦与哀伤。
回首往昔,每一世的轮回,竟都如这般凄惨的结局收场。每一次,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决然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徒留他在原地,被无尽的孤独与绝望所吞噬。而这一次,他深知,一切皆是自己的自作自受。是他的隐瞒,他的谋划,亲手将他们之间的缘分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今,只剩下这无尽的悔恨与悲痛,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在这痛苦的深渊中,沉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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