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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
垣容的冷静之声从后传来,让我正压着第十四具尸骨后颈的指尖顿了顿,但我并没有回身,继续把右手指压的柳叶薄刀自其后颈剖了下去。
时间自停尸案上的滴漏一滴一滴流逝,我也一如既往的没能从这具尸骨上找到完整的量子体表,只在后颈脊髓两侧发现到两片死后形成的量子元残体,这让我再一次肯定在初始对于这些地面实验体进行干预的海下世界计划者手中或许并没有完整的量子体表成型技术。
以不完整的量子体表对地面的实验体进行监控干预,却又能在死后形成被我所能激起反应的量子元残体,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些已经自成一脉并且能够于生命体中进行自我繁衍继承的不完全量子体表已经完全超越海下世界的原计划掌控,又或者,这本也是一个诱饵?
于案旁水盆清洗过双手,我拿过早已冰凉的水盏大口喝下,转身同立在门口的垣容对上眼眉,这人立刻愁容微化,平和又道,“娿莫勒说,娑食国大军已压越州边境,应是想趁着越州犹疑之时以象王军突破九鼎山防线而直入天堑沟壑再入娿荰城。”
“象王军以白象为骑,白象高八尺而皮厚糙勇,獠牙锐刺为器,白银甲胄为护,是娑食国统治千万里娑食国境的最高种姓之军。”
取下外罩白衣兜住红襟内身,我走至垣容身边掀开厚重皮帐,一望那于漫天飘絮无尽的黑雪弥境道,“黑雪拦不住他们,地血也拦不住他们,你的小州王自然是该着急了。”
“艾罗。”
垣容小跟出来,一把捉住我右手腕道,“你究竟还要假装平静到什么时候?”
“请叫我晏师。”
巧力脱出垣容这毫无技击的腕力,我走在视线不足十尺而被檐外黑雪飘拂弥满的娿荰王城廓廊下,直往王城内郭西苑去走。
“她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我啊。
当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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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那日我被谢云冲带回娿荰王城内宫,谢云冲便一直借着伤势之由封着我的经脉内息,而在见到一手镣铐却还能同那位娿荰城幼子娿莫勒相谈甚欢的垣容时,我就知道我走不了,也不能走。
镣铐加身于一州贵胄之子,除却还能够蛊惑人心的‘晏师’之身,谁还能护她?
此后我便开始安静,安静的换上谢云冲拿过来的‘晏师’大祭之服,也安静的听垣容同娿莫勒讲述巫州以外的景象,但明明这些事她自己都未曾亲眼见过,却说得那么真实那么炽热,仿佛那些故事,本就是她自个儿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大概,这就是权谋者的魅力所在吧。
西苑向西,位于娿莫勒起居殿南,视线正好越一城而直抵三山洼地所在,也能隐约看到点王树之顶,而自那日之起,王树周围除了娑食国与越州祭祀之军,以及随同垣容而来的五百人鬼之众外,娿尔王反而一反常态的把所有金甲卫都撤了回来,奈何并不是所有的金甲卫都尊王令如谕,尤其是在见到一众受巫鬼众齐聚,这些金甲卫就如同当初盅郅郡的百姓一样,甘愿守在这些早已化作腐败受巫之鬼的人鬼队伍之聚,倒是那些他寨之子在一路南下过程之中不断暗聚各寨之力汇聚娿荰城,约莫也是想趁着此机争一争各寨私心所处。
我没有再看到泅钺寨的到来,却不能放下心中所虑,因为除却那只黑黄林豹以外,我相信在有海下世界对此利用实验人体之识进行全面监察的世界里,也一定有着不止海下世界对此才能进行的监察之能,她们一定还在看着这里所发生的的一切,一定是的。
我在担心谢知吗?
于城阙这样遥远的望着那已经出现半壁腐朽发黑的王树遮天之冠,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担心她,但事实上,我也确实在担心着她。这样的矛盾让我回想起在海下世界‘人间’系统同‘小谢’相处的日子,而愈是陷入这种回想,我就愈是觉得这世界的冰冷,就连好不容易从谢知身上感受到的一点儿温暖热气都开始在不断消散,消散得我连谢知的眉目都开始记忆模糊不清的只留下了她那蒙着我白衣眼带的样子......
自八月十日起,娑食国寨中就有祭祀的队伍开始祭舞,越州军却安伏不动的任由娑食国祭了三日祀舞之后,才自队伍中走出各寨祀舞队伍回以军阵之舞,并以军阵之舞暗中挑衅巫州的蛰伏不出,这惹恼了伏支云及闾麻敦一行,也开始各为意气所指的领着自家金甲卫列了两阵人鬼之阵,各同娑食国以及越州军舞的对起祀舞阵仗之来。
当然,这些我都没亲眼看到,都是谢云冲有模有样的在垣容及娿莫勒面前把那身段儿扭来扭去的说了来着,我唯一做的,就是如同在每一次自‘人间’系统醒来过后做记录报告一样,把这些经历都记录下来,不同的是那时候只需要链接上数据读取存储于维积体,而不是执笔于简的写下那般扭曲歪迤的不成型的字来。但不知于何,这字写到后来,我竟也写得越来越顺手,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某种记忆,只要上了道,就能顺着这道儿一直走下头去。
我无法忽视这些骨子里的熟悉与顺律,却也不能于此沉溺于过深,只能在每日垣容戴着镣铐会见那困在西苑的娿莫勒时于路过的片刻看看王树那边动静,然而除了角声祀舞之动,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传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谢里春所说的由于里面还有着守护者的缘故封住了动静,还是谢知和诺亚已经根本在里面出了事,我却非常清醒的明白,以那日我在地穴所见之谢知,她是绝不可能轻易......
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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