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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韩烟闻言,便点了点头,应道:“……这个自然,你也不必操心,都在我身上。”牧倾萍坐在一旁,怀里抱着暖手炉,只微微垂着眼帘,显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听着北堂戎渡与沈韩烟说话,偶尔抬头,目光朝着沈韩烟所在的方向飘去,水杏儿一般的晶亮眼眸里,忽然就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之意,此时此刻,她忽然就很想握住这个人的手,去抱一抱他,亲近亲近他,想要把什么都抛下,只肆无忌惮地偎依在他怀里,安安稳稳地待上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是的,她任性,倔强,骄纵,刁蛮,大胆,暴躁……然而,她毕竟是个女人。
北堂戎渡在琼华宫坐了一会儿,叙了些家常闲话,心中便惦记着还要公务要办,径自回去了,牧倾萍见他既然打头要走,自己倒也不好再多留了,因此心中虽然郁郁,却也只得随北堂戎渡一起出了琼华宫。一时北堂戎渡坐上软辇,见牧倾萍只由宫人撑伞往回走,便道:“既然是下雪天,怎么也不坐个轿子什么的,平白冷着……算了,我送你回去罢,上来。”说着,伸手示意牧倾萍坐上来,牧倾萍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伸出手,任凭北堂戎渡拉她上去,坐在了北堂戎渡的身边,几个抬辇的太监这才稳稳扛起杠木,一行人沿着路,先调头去了长平殿。
北堂戎渡把牧倾萍送回去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寝宫,开始动手处理公事,一时间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三四个内侍在一旁安静伺候,不闻一声异响,北堂戎渡听着细细的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的轻响声,顺手从身边一个内侍手里接了热茶,道:“……去点上些玉黎香来,再叫人做一点儿玫瑰糕端进来我吃,我中午在宫里没怎么吃饱。”旁边内侍忙答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厨房去做了点心送来,另一人则寻了一匣子上好的玉黎香,揭开鼎盖往里面慢慢添着香料,北堂戎渡把刚看完的公文合起,放到一旁的案角,又伸手取了一张新的来看,室中珠帘低垂,白色的轻烟丝丝缕缕从鼎中散溢出来,袅娜如纱,散发出一股芬芳的花木清香味道,弥漫在周遭,不一时刚做好的点心送了上来,北堂戎渡拿一块吃了,适逢谷刑来送摩月教在中原的新提拔人员花名册,北堂戎渡拿过来粗粗看了一遍,一面随口问道:“今年下面各项生意的盈利怎么样?”谷刑面色无波,只垂手道:“……回爷的话,比去年要略多上近一成。”
北堂戎渡放下名册,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黑漆案面,点头道:“还可以……你回去以后吩咐下去,叫人把下面的贩盐运盐之类生意都给我快些清断了,父王即将登基,朝廷马上就要实行盐铁专垄,设官署掌管盐政且征收盐税,以前也还罢了,朝廷可以暂且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贩卖私盐很快就会是实打实的重罪,我下面的人不能做这个出头鸟,虽然贩盐生意利润高,但也不准让人拿这个来说嘴。”谷刑听了,径自应下,北堂戎渡就着热茶吃点心,目光望着那香鼎里淡薄的烟气,道:“上回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父王登基时,四海皆贺,我宫中自要拿出一份象样的庆位贺礼,总不能拿那些寻常的珠玉古玩凑数,没的失了面子。”谷刑并无迟疑,躬身道:“前番爷吩咐之后,属下就已分派下去,着人各处搜罗,如今已得十之八九了。”北堂戎渡嗯了一声,显然对谷刑办事比较满意,点头道:“东西列出的单子呢,拿来我看看。”说罢,一名内侍便已走到谷刑面前,谷刑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见内侍点一点头,既而快步出去,约莫将近两刻钟后,内侍引着一个身穿裘袄的中年男子进来,是谷刑手下专司财货买办等事宜的大掌事,那人方一入门,便利索跪下,伏身不动,只从怀里摸出一张烫金单子,双手递与旁边的内侍,内侍一手接过,这才快步趋前,呈与北堂戎渡。
北堂戎渡打开单子,用目光在上面细细扫了一遍,面上神情似乎比较满意,片刻之后,才将清单搁在案上,道:“……做事还算得力,赏。”那人忙叩头谢过,却又伏身道:“除却汉王登基贺礼,属下等尚有一物,乃是敬奉世子之礼。”北堂戎渡闻言,倒是稍微生出了几分兴趣,道:“……哦?什么东西,拿上来看看。”他早已注意到此人来时所携的一只盒子,外观装饰得极为华贵精美,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人听了北堂戎渡的话之后,忙从身旁捧起那只沉甸甸的沉香木盒,交由太监转送到北堂戎渡面前,北堂戎渡的目光在这木盒上扫了一下,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致地打开了盒子,待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时,眼皮却忽然几不可觉地微微跳了一下,而近旁的内侍面上虽不显露,却是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彼此暗中对视一眼,一时间四周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只听得到外面雪粒簌簌而下,寒风轻卷。
却见盒内装的是一顶头冠,用明黄的万福万寿贡缎衬在底下,其形制为冠上十八梁,以小指肚大小的北珠卷结于冠上,前后垂白珠各九旒,每旒五采缫九,贯五采玉九,赤、白、青、黄、黑相次,使青罗为表,冠前加金博山,以玳瑁制成蝉形附加于冠上,垂青纩充耳,承以白玉瑱,玉衡,朱紘缨,犀簪导,材料极为考究,做工亦是完美无缺,但见珠光幽幽,宝气纵横,一旁的一个小太监神色之间虽没有明显变化,但心跳却是不由自主地加快,后背亦且有微微潮湿之意,只因这东西根本不是普通的头冠,分明却是一顶唯有皇太子才可用的冠冕!
北堂戎渡坐在蝶钿黑漆大案之后,面色如常,只是目光在盒内停留了片刻,却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其余人等都侍立在旁,静静地私下观察着他的脸色,突然间却听北堂戎渡冷哼了一声,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神情似是捉摸不定,缓缓地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嗯?你私自做这个东西送上来,想要干什么?……小小的一个掌事,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谁给你擅职的权力!”说话间一拍大案,发出沉闷的巨大响声,室中诸人见了,立时尽皆肃容跪下,但无论是谁,都看得出北堂戎渡虽然似乎是声色俱厉的模样,但眼内却并无真正怒气勃发之色,其实根本没有当真动怒,因此心中并不慌乱,就见那献冠之人以头深深抵地,神色变幻不定,口中却条理清晰,飞快道:“……属下卑微之人,怎敢逾越?实是世子多年来辅佐汉王,功劳莫大,当年四方征战,助汉王打下基业,平定天下,武勋何其高也!如今朝廷内外,谁不知世子功大于社稷,况且又是汉王独子,深受王上信爱,哪个不服?眼下汉王即将登基为帝,世子进封太子之日,指日可待,不过只是早晚之事罢了,因此属下斗胆,在命人各处搜罗珍宝之际,令巧手匠师打造此物,提前进献主子!”
室中一片安静,静到了极处,就几乎能够听得到‘怦怦’的心跳之声,唯见众人跪倒一地,北堂戎渡目光幽深难明,指头在案上轻轻敲着,不知过了多久,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却悠悠说道:“这等朝廷上的事,也是你等有资格插口置喙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虽是这么说,诸人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大定,北堂戎渡用手慢腾腾地摸了摸那顶精美绝伦的太子冠冕,目光当中有些深沉,旁边一名老成些的太监小心进言道:“……此物确是精巧,不如奴才……伺候爷试戴一回?”北堂戎渡没说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那太监见状,十分知机,忙叫旁边一个太监取镜子来,自己则从盒内双手捧了冠,服侍北堂戎渡慢慢戴好。
镜中人华冠锦服,神态间一片肃然,风仪威凛,果然是天家本色,难描难画,众人察言观色,知道此次这献冠的人算是拍对了马屁,日后必是有所好处,而北堂戎渡自己,也知道此事决不会是仅仅一个买办大掌事就敢私自做主的,想必也是自己麾下效忠众人揣摩上意的一种暗中表示……北堂戎渡往镜子里看了一看,不觉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既而便让内侍将太子冠冕取下,重新放入盒中,送到自己的私库里安放,然后便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室中只剩下北堂戎渡一个人,窗外的风声也似乎稍微小了一点儿,北堂戎渡负手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景,眼见那雪珠子簌簌扬扬,天地间一片白皑皑的静谧,天也开始有些放晴的迹象,心中倒也不由得逐渐宁和了下来,一时忽见外头有年纪小些的宫人在堆雪人,打雪仗,嘻嘻哈哈地很是快活,一张张秀美的脸孔冻得红彤彤的,平添了几分妩媚颜色,不禁面上露出些许笑容,却忽然心中一动,走回到案桌前,铺开一张上好的竹纹纸,用笔蘸墨写了起来。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一时写罢,北堂戎渡放下笔,往纸上吹了吹,弄干墨迹,一面看着上面的字,一面嘴角已似有若无地微微上翘起来,这一篇《郑风*出其东门》乃是男子表现自己爱有所专之语,北堂戎渡看着字心中暗笑,等到纸上的墨迹晾干了以后,便寻了一个信封装好,粘上封口,又取来一只锦盒,唤人进来道:“刚才做的玫瑰糕还有多少?再装一盘子来。”不一时糕点端了进来,北堂戎渡把点心连盘子一起放进盒内,将信封压在盘下,这才合上盖子,交与一个太监,吩咐道:“把这个东西送到王宫,交到父王手上。”那太监双手捧了锦盒,应喏而出,北堂戎渡见他下去,心中忽然想,这算不算是鸿雁传情?一时也觉好笑,禁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未几,那太监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仍旧捧着先前的那只锦盒,恭声说道:“……王上收了东西之后,便命奴才将此物送还给世子。”北堂戎渡听了,便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自己把盒子拿过来,打开一看,就见里面的点心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信封放在里头,便展开来看看,只见上面两个大字赫然在目:罗嗦!北堂戎渡见了,哈哈一笑,当即就笑倒在椅子上。
过了十余日,天气越发冷了,一连几天都在下雪,这一日北堂戎渡下了朝,回往自己宫中,刚从东门进去,换上早就停在一旁的暖轿,由八个年轻力壮的宦官抬了,稳稳而行,等过了东上中门时,却见迎面有两个大太监满面喜色地上前行礼,口中说道:“……禀世子爷,太夫人已到了。”北堂戎渡在轿内听了,不免有些惊讶,随即就一手半掀了帘子,笑道:“哦?这么快?”又问:“……外祖母眼下,在哪里歇息?”其中一个太监忙垂手道:“回世子爷的话,太夫人如今正在琼华宫,三位侧妃都已前去拜见了。”北堂戎渡点了点头,道:“去告知外祖母,待我先回宫换了衣裳,便去一家子相见。”说着放下轿帘,道:“走罢,先回我宫中。”
一时北堂戎渡在自己寝宫换下朝服,改穿家常衣裳,这才乘辇前往琼华宫,这琼华宫乃是沈韩烟的起居所在,自然富丽奢宏不比别处,正殿的尽头辟作暖阁,平日里在冬天接待北堂戎渡,或者三位侧妃前来请安,基本上都在这里,不过今日明显比往常更热闹许多,北堂戎渡还没进到里面,远远就听见有欢声笑语不断,北堂戎渡会心一笑,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步,未等两侧宫人动手,已是自己掀帘进了屋,刚一跨进门槛,就见到里面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正中的一张小填漆九枝梅花靠背的芙蓉榻上,一名盛装的绝色丽人正身后斜倚着靠垫坐着,双手搭膝,唇角微微含笑,正与左右之人说话,沈韩烟端坐下首,宋、谢二妃以及牧倾萍也依次排列,一个个盛妆丽容,花貌妍媸,团团围坐在室中,衣鬓生香,格外热闹,直如众星捧月一般,侍坐在那丽人左右,两个孩子亦在其中,周围数十名宫人于旁侧侍奉,此时室中暖如春末时分,暗香满满,北堂戎渡眼见那丽人容貌倾国,仪态万端,一眉一眼看起来都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眼前仿佛就开始有些模糊起来,就好象是看见了当年北堂迦一般,宛若从前时光,一时间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滋味难言,只那么一怔之下,便随即径直快步走了过去,在对方面前大礼参见,同时感慨万千,只道:“……不肖孙戎渡,见过外祖母。”
那厢许昔嵋却也是神情有异,她已有许久不见北堂戎渡,如今一见之下,只觉得他长大许多,不免有片刻的失神,既而凝神细看着北堂戎渡的脸庞,只见北堂戎渡一副少年郎模样,面容俊美,丰姿翩然,那棱角,那五官,足有北堂晋臣当年六七分形容,饶是她身为一教之主,心性坚毅以极,什么都经历过了,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心下亦不由得登时一酸,顿时连忙稳住了,很快笑起来,伸手挽北堂戎渡起身,细细端详着外孙,叹道:“好孩子,许久不见,怎么却瘦了很多……快坐在我身边,咱们娘儿俩好好说话。”北堂戎渡忙陪了笑道:“哪里是瘦了,我整日里锦衣玉食,全是好东西养着,应该说是胖了还差不多,您不过是久不见我,才那么觉得罢了。”一面说,一面让人给他脱了身上连兜帽的大氅,露出一身颜色素净的家常对襟大袄,简洁的款式越发衬得容色出尘,旁边除了沈韩烟以外,其余三女都起身朝他一礼,北堂戎渡摆摆手,让她们坐下,一手抱起早就笑眯眯地仰头看着他的北堂佳期,道:“今天怎么这么乖了?也不出声。”北堂佳期亲亲热热地用小手搂着父亲的脖子,甜甜说道:“阿爹说,今天在曾外祖母面前,不许淘气的……”北堂戎渡一笑,抱着女儿在许昔嵋身旁坐了,不由笑道:“这丫头虽然生性淘气些,但也不是一味胡闹,您看,长得也挺讨人喜欢。”
许昔嵋抱过北堂佳期,又让宋妃把襁褓里的北堂润攸也抱上前来,自己一手抱着一个,看了又看,眉目之间喜不自胜,只轻声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一双小儿女,如今我也是有重孙的人了,再没有什么不安心的。”说着,又想起北堂戎渡的祖父北堂晋臣来,不由得道:“我平生至此,也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如今盼到你也有了儿女,我还有什么不欢喜的?便是如今……那人招了我去,我也能闭得上眼了。”说着,便有了些伤怀之色,北堂戎渡见状,隐隐有些猜到她是为了谁伤感,因此也不便点破,只是忙趋前安慰起来,又说了好些宽心的话,许昔嵋方才展颜。一旁沈韩烟已唤宫人端了热水毛巾等物,牧倾萍起身服侍许昔嵋洗了脸,开妆匀面,又上茶漱了口,这才各自重新归座,北堂戎渡不欲说这些伤感之事,便转了话题,笑道:“您不知道,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安静的性子,润攸还好些,现在还小,不过是多哭闹些罢了,佳期却是调皮捣蛋的,她若是再大些,这宫里必让她弄得鸡飞狗跳的。”
许昔嵋浑不在意,却转脸笑道:“咱们到底不是寻常人家,孩子们活泼一些,你又何必拘着,再说我虽不知你小时候什么样,然而看这两个孩子,可想当初你莫非就一定是个省事的了?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嘴。”说罢,目光看向一旁静坐着的牧倾萍,既而含笑向北堂戎渡道:“……当初我便想着,你们姐弟俩倒是很合适的一对儿,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面说,一面抹下腕间的一只翡翠莲花多宝镯子,给了牧倾萍,道:“你们两个人从前虽爱拌嘴斗趣,不过那都是年轻人喜欢玩儿罢了,眼下你既然嫁与了他,渡儿就必不会待你不好,如今他已有了儿女,你也应该多多再为他开枝散叶才是。”旁边宋妃谢妃见她待牧倾萍格外不同,眼中不免有羡慕之色,牧倾萍却是神情之间不大自然,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将镯子接了过来。
北堂戎渡见状,便不露声色地插口笑道:“您急什么,等再有些年佳期他们大了,生他十个八个丫头小子,够您抱的。”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剥了个蜜橘送到许昔嵋手中,许昔嵋听了这话,止不住怡然一笑,风致嫣然,复又歪在软垫上,拢一拢鬓角,含笑道:“那要等到什么年月,到时候,我只怕都是老婆子了。”北堂戎渡忙悠悠笑道:“谁说的,您明明年轻得很,等再过十来年,也必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真真小姑娘一样,说什么老不老的?”许昔嵋到底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指头点在北堂戎渡额上,口中啐道:“油嘴滑舌!”
众人闲话了一时,待午间用过饭,许昔嵋道:“渡儿,带我去见见你母亲罢。”北堂戎渡闻言,便命人备了坐辇,两人动身前往永芳宫,许昔嵋眼见三十多年不曾见过面的女儿躺在玉床上,容貌如花,与自己一模一样,直如睡着了一般,一时间抚尸大恸,禁不住掉下泪来,北堂戎渡眼见此情此景,也自伤感,遂强打精神在旁安慰了一回,未几,许昔嵋定一定心神,道:“我不在你这里久住,今夜便要出城,你母亲的遗体要好好保存,不能有半点差池。”北堂戎渡惊讶道:“何必这样急,您还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罢,再说等一月一日时,父亲他便要登基了。”许昔嵋微微皱眉,声音冷淡道:“……北堂尊越他登不登基,与我何干?”北堂戎渡听了,知道许昔嵋是因为北堂尊越生母与她当年是情敌的缘故,对北堂尊越不待见,再说北堂迦的死与北堂尊越也是有关,因此便不欲多说,徒惹许昔嵋不快,只道:“那也不必这么快……”许昔嵋打断他的话,道:“我还有事,渡儿,你不必留我。”说着,却又凝神一握北堂戎渡的手,肃然道:“北堂尊越如今已得天下,他既是做了皇帝,以后你便须仔细,不要让他再有儿子。”北堂戎渡眼帘微垂,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只道:“那又何必,我如今已经快十八岁了,即便是父亲他以后再有千八百个儿子,也威胁不了我的位子,我怕什么。”
许昔嵋柳眉一扬,轻斥道:“糊涂,你个傻孩子,帝王家的事,你以为是小门小户人家,谁能保得准?尤其你们北堂家练的那个功夫,一向都邪门儿得很,我当年就听你祖父说过,若是他能够把那‘千录诀’练到第十层,就可以自此容颜不改,体貌一直保持在当时,直到临死前才会变化,以北堂尊越的修为来看,我敢肯定他在多年前就已经练成了,你想想,他整个人一直可以保持青年时的颠峰状态,到了百八十岁也还是体健智清,和年轻人一样,那时候,你认为成年的兄弟会有多少?只怕连你兄弟们的孙子也都有了,这么一来,这其中的种种变故,究竟会有多大?你可要想仔细了!”北堂戎渡闭口不语,按说许昔嵋的想法其实是很正常的,都是因为一片爱护后人之心,才会这样为他长久考虑,但北堂戎渡总不能将自己与北堂尊越之间真正的关系告诉对方,因此只得含糊道:“这些我都知道,您就放心罢……”许昔嵋以为他真的听进去了,因此就不再多说,两人祭奠了一回北堂迦,便一起出了永芳宫。
隔几日天开始放晴,北堂戎渡这一日进宫与北堂尊越商量政事,却没见对方在乾英宫,待问过宫人,才知北堂尊越在校场射靶,一时北堂戎渡调头去了西华门附近的校场,就见北堂尊越身穿劲装,袖口紧束在护腕当中,座下跨一匹骏马,打马疾驰之间,黑发猖狂飞扬,一手挽弓,只见那箭矢如同流星追月也似,三支金翎箭同时正中红心,北堂戎渡身披大氅在旁看着,笑吟吟地喝一声彩,北堂尊越随手将弓一抛,丢给一旁的侍卫,自己翻身下马,朝北堂戎渡走来,用手在他的头顶一揉,道:“……自己近来犯咳嗽不知道?偏到这里灌风,还不跟本王回去!”北堂戎渡笑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两人回到乾英宫,待北堂尊越换过衣裳,便一同谈论公事,末了,北堂戎渡在旁动手替北堂尊越研着墨,道:“……说起来,这毕丹也差不多要到京了。”北堂尊越一面用笔在公文上批着,一面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北堂戎渡见他凤眼修眉,肌肤胜玉,不禁心中微微一动,心猿意马起来,只觉身侧之人好看得紧,反正他向来风流惯了的,忍不住就低下头去,在男人执笔的那只手上轻轻一吻,北堂尊越抬起头看他,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有着类似嘲笑之色,悠然道:“……好色好成这样?”北堂戎渡只是装傻,道:“哪样?”刚说完,就被北堂尊越一手摁倒在书案上,似笑非笑道:“装什么蒜!”北堂戎渡噗嗤一笑,却拉住了父亲的手,只是凝目注视对方不语,片刻之后,才笑道:“食色性也,有什么不对的。”北堂尊越叹息一声,吻了吻他的额头,一手环住少年窄瘦的腰,道:“晚上还咳嗽得厉害?……是本王当年不好。”
北堂戎渡轻轻抱着父亲的肩,一根指头划着对方甚长的双眉,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盈满,说不出地安稳,彼此能够这样相亲相近,已是世间十分幸运之事,遂笑道:“当初是我自己发烧留了病根,关你什么事?”北堂尊越徐徐吻他鬓间,心中生出一些温柔缠绵之意,脸上仍是微笑,缓缓低叹道:“好孩子……”一面伸手解他衣带,北堂戎渡此时也想与北堂尊越肌肤相亲,因此也不计较自己眼下还半躺在桌案上,只搂着北堂尊越的脖子,与男人亲热,但中途却忽然只觉得股间被侵入,一根修长的手指蘸着刚才他喷薄而出的温热液体,在那隐秘处缓缓揉按,北堂戎渡心中顿时一惊,刚要起来拒绝,却只听北堂尊越轻喃道:“渡儿……”那声音低沉中有些绵绵之意,恍若流情,北堂戎渡忽然想到北堂尊越当初甘愿雌伏时,不知道有多痛楚,思及至此,不知怎地,却是脑子里有些混乱,再看北堂尊越专注的目光中柔情款款,温柔无限,心中就软了起来,仿佛理智渐渐所剩无几,竟没有立时开口拒绝,北堂尊越其实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愿意,但眼下却见对方居然没有马上反抗,心中一怔之余,旋即就是惊喜交加,于是慢慢亲吻北堂戎渡的身体,情欲纵横之间,心下更是万千的喜悦,打起精神,使出万般温柔手段,倾尽温柔地爱抚不已,只怕伤到了怀中这人。
北堂戎渡心神恍惚间,只觉股间忽然一阵钝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侵了进来,他一回神,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意欲挣扎,却不知为何,那手却到底没有去推开北堂尊越,心下一时忽明忽暗,暗道罢了,就且顺了对方这一回,遂一手搭在脸上,咬牙忍耐,但随着那处试探的手指逐渐增多,只觉痛得厉害,正难以决断到底是不是要出口拒绝时,身下却忽然一松,体内上一刻还在肆虐的手指已然撤出,痛楚亦随之消失,北堂戎渡正茫然间,搭在脸上的那只手已被人拿开,北堂尊越低下头去,在他眉眼之处亲了一亲,见那睫毛还兀自微微直颤,心中一时轻怜蜜爱之意涌上,辗转不去,道:“……戎渡,很难受?”
北堂戎渡此时尚且愣神,迟疑道:“你……不要了?”他此时仍有些隐隐的茫然,但看在北堂尊越眼中,却只觉越发地惹人疼惜,竟是说不出地可爱可怜,心中不由得一颤,虽然感到了忍耐欲望的艰难,然而想到方才北堂戎渡气息紊乱,浑身微微发抖的模样,心中却是百般怜惜,不舍得再让他痛苦,都说孩子是做娘的身上掉下的肉,可这人却是自己这当爹的心头上的一块肉疙瘩,如何愿意去伤害一个指头,因此叹气道:“……本王可不想待会儿听你哭爹喊娘地叫,让外面的人听见。”北堂戎渡眼睫低垂,面上有掩饰不去的一丝羞惭之色,同时只觉得心神俱颤,不曾料到北堂尊越在这种关头竟然也能克制自己,不由得低声说道:“过了这个村……可就……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想好了……”北堂尊越低骂一声,在北堂戎渡的额头上又吻了一吻,恼道:“你想得倒美!本王自有到手的时候。”一面懊恼,一面替北堂戎渡将衣裳拉扯整齐,北堂戎渡没说话,只伸手拥抱着父亲的肩头,就仿佛这才是自己在天地之间,最安定温暖的所在。
227、二百二十六.前传: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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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足坛之开局点满任意球什么?竟然把任意球点满了,我明明点的是传球呀!!!沦为皇马队饮水机管理员的江浩,在一场国家德比最后时刻登场,以两粒直接任意球破门方式开始传奇人生。弗洛伦蒂诺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把江浩卖给巴伦西亚。齐达内我很幸运,江浩没有出生在我们那个年代。C罗江浩是历史最佳,我不如他。贝尔难以想象,我竟然会在速度上被人碾压。拉莫斯这家伙不是惧怕对抗吗,怎么铲不动?梅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