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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的愉快心情霎时烟消云散,本来还觉得那个叫夏至的小子机灵又有礼貌,现在却横竖看他不顺眼了。站在李忆身后的夏至,被淼淼一记眼风刮过,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该有的礼数还得有,淼淼朝李忆揖了一礼,“见过越王殿下,上回在安国寺,千锦没能认出殿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
李忆全不在意,示意她坐下,“哪来那么多虚礼,咱们两次在外头都能遇上,也是缘分,今日我只是个来看戏的李公子。”
淼淼笑着坐下,“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越……李公子你也爱看戏。”
李忆笑了笑,圆乎乎的脸上顿时现出两个小酒窝,“过年,宫里天天不是这个请便是那个请的,无聊得很,不如出来转转。”
“你都十八了,还住宫里?”淼淼不由有些好奇,她听说晋王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了,越王和晋王同岁,不过比他小一个月,为何还住宫里?
李忆脸上有些赧然,“呃……我的府邸其实早就建好,就是太后和安贵妃都说舍不得我出宫,我反正也无所谓,住哪儿也是住,宫里人多,还热闹些。”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今天……饿了吗?这梅园的大厨以前在宫中御膳房掌过勺,很是了不得,今天咱们就不吃肥鸡了,我做东,让你尝尝这里的拿手好菜。”
“那敢情好,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这小胖子就是大方,淼淼马上原谅了进门时他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很快各种佳肴便摆满了一桌,李忆如数家珍,不停往她碗中夹菜,“这是梅园最有名的脍河鲤,每一片鱼肉的厚度都有要求,和宣纸差不多,鲜甜爽口,我每次来必吃。这个藕夹子里面酿的是炸过的香菇和火腿肉,清爽不油腻,女孩子最喜欢了。还有这个虾丸子,一定要蘸点甜醋,我最爱吃了……”
两人一边看戏,一边大快朵颐。淼淼自从在柳千锦身上借尸还魂后,还从来没有吃得这么满足过,只恨自己没多长两张嘴,“李公子,你、你也吃啊,这酥炸小黄鱼真的很不错啊……”
李忆见她吃得开心,比自己吃还高兴,“别客气,你多吃点,别急,慢慢吃。”
此时戏台上演的是西厢记,莺莺和张生已在普救寺互抛眉眼私订了终身,奈何莺莺的母亲不守信用,来了一出捧打鸳鸯,张生一时郁愤,一病不起。
淼淼十分不屑地道:“这个张生实在没用,崔莺莺被人欺负的时候,全靠他的好友白马将军救人,他躲在一旁屁用也没有,你说,作为亲妈,怎么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功名,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说他几句,竟然还敢一病不起,万一人家莺莺现在约他一起私奔,他连床都起不来,简直窝囊,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忆挠了挠脑袋,“怎么会没用呢?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若非他写信向白马将军求助,崔莺莺早被人抢走当老婆了啊。”
淼淼嗤了一声,“也是,他最大的功劳,就是认识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要是给我来编这剧,白马将军英雄救美,终抱得美人归,张生郁愤成疾,卒,剧终。”
“可这样就没红娘什么事了。”李忆拍着桌子笑了好一会,这才替张生辩解道:“虽然张生现在没啥能耐,但他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是个上进的好青年。才子配佳人,你们女孩子家不都喜欢这样的结局吗?这虾很新鲜,你尝尝。”
因为不会剥虾皮,淼淼把整只虾连皮带壳直接扔进嘴里,听他这么说,十分不以为然,“我才不喜欢张生这种风一吹就病的文弱书生,我喜欢的人,必定是一位盖世英雄,若我有一天身陷重围,他一定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星彩云,救我于千军万马之中……”
彼时淼淼嘴里嚼着带壳的虾,咔嚓咔嚓,两三条虾须自她嘴里冒出,随着她的咀嚼上下抖动,嘴巴泛着一圈油光,腮帮子因咀嚼的动作鼓得像金鱼,在提到她心目中的英雄脚踏七星彩云来救她时,眼中仿佛有金光闪烁,整张脸都因一种花痴的向往而变得生动起来。李忆两手正剥着虾壳,眼前这张泛着油光,鲜活生动的脸,竟让他一时呆看了……
淼淼大概也觉得自己扯远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戏本子看多了,胡说八道呢,你别介意。哟你剥虾壳真有一手的,谢谢哈”她很自觉地从他停滞在半空的手中夹过那只剥了壳的虾,又夹了颗肉丸子回敬他,“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多吃点。”
越王赧然一笑,“你正日没得吃饱,你多吃点,我啥东西没吃过?早都吃腻了。”
“呃……也是。”淼淼一听,递到一半的手马上往回拐,刚要把肉丸子放进嘴巴,手举到一半却顿住了,两眼盯着戏台目瞪口呆。
这一幕讲的是张生病了,俏丫头红娘替两人捎信传情,红娘一出场,离戏台近些的看客们纷纷吹起了口哨,“这是新来的红娘吗?哎哟,好俏丽的小美人啊!”“红娘,看这儿看这儿,给爷笑一个!”
李忆回过神来,也扭头看了一眼,“咦,演红娘的人换了,这小娘子很眼生,应是新来的。柳公子,你怎么了?”
淼淼半张着嘴巴,举着筷子的手仍停在半空,两眼盯着戏台动也不动,活像见了鬼,直到李忆那只胖乎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她才回过神来。娘啊,那个红娘……竟然是飞哥儿。
只见一身女装打扮的燕飞眉目婉转,或嗔或笑,在张生和崔莺莺因崔母的阻挠而绝望不知所措时,机智地替两人出谋划策,传递消息,又安排两人会面,将一个聪敏伶俐、泼辣直爽的俏丫头演得唯妙唯肖,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声。
终于等到戏演完了,淼淼借口上茅房,溜到后院的角落,两手拢在嘴上学着杜鹃叽叽咕咕叫了一通,一柱香后,燕飞终于姗姗来迟。
淼淼撅嘴吹了声哨,围着燕飞转了一圈,“哎哟喂,看不出来啊飞哥儿,你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女人,真有你的啊!”
燕飞虽然卸了脸上浓妆,但身上还穿着红娘的衣裙,头饰也没来得及摘下,活脱脱一标致美人儿,他翘着兰花指,十分矜持地撩了撩鬓角,黛眉微挑,“不知这位公子找小女何事?”
他在台上唱旦角惟妙惟肖,但正常说话时的声音依然是磁性十足的男声,听着特别扭,淼淼啐了一口,“别装了,老子找你说正事呢。初一那晚你到大理寺去了?啥情况?”
燕飞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那事有古怪。”
“如何个古怪法?”
“大理寺宗案室本应放勾魂的那个柜子,里头放的根本不是勾魂,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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