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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第2页)

就在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今日赤帝姿既然来了,那你现在立刻便向连江楼提出,让他向赤帝姿索要六如散的解药!你已服下百花乱元丹的解药,现在体内的四道禁制已经解开三道,只要武帝城的六如散再解开,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天下之大,还有谁可以再将你囚禁束缚?”师映川微微一怔,在心中下意识地道:“向他……索要六如散的解药?”宁天谕低声冷笑:“不要忘了,侍人不但怀孕不易,就连产子也一样不易,别看季玄婴顺顺利利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可他是什么修为,什么身体素质?自然不同的,至于普通侍人,若是没有武艺在身,但身体强壮的话,大概也还可以勉强挣扎过来,若是既无修为,身体情况也普通甚至孱弱,那往往一生产就是在过鬼门关!梵劫心的生父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你有了孩子,偏偏却被禁锢修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不如,将来产子之际,自然凶险,连江楼莫非想眼看着你们父子处于险境不成?你以此试他,他多半会向赤帝姿开这个口!”

师映川是何等心智之人,刹那间一转念,突然就道:“……前时你让我争取有孕,除了当初对我说的那两个原因之外,是不是也早已想好了这一步?”宁天谕语气淡然,并不否认:“不错,我原本说是一石二鸟,其实,应该是一石三鸟才是!”师映川顿一顿,终究低低道:“我还在计划着日后去谋夺六如散的解药时,你却早就把一切都在不动声色间全部安排好了……果然是曾经做过天下之主的人,毕竟不同。”他突然抬起眼帘,望着连江楼,粲然一笑,道:“连郎,既然赤武帝来了,那么,你可不可以替我向他讨一件东西?”

不等连江楼回答,师映川的手就已经轻轻抚上自己还是平坦的小腹,柔声道:“我现在被数道枷锁禁锢,身体明显不如常人,若是平时倒还罢了,但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来讨债的小东西,只怕日后它出来的时候我未必撑得过去呢……你总该知道,普通的侍人想要生子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罢?那么现在既然赤武帝就在这里,你不如就向他讨了六如散的解药,如何?每少一道束缚,我的身体就可以强健一些,将来要生我们孩儿的时候,也能安全几分……你觉得呢?”

师映川说罢,眼睛只含笑看着连江楼,连江楼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显然这番说辞却是将其打动了,而一旁赤帝姿亦是瞳仁微微一缩,他看着那个红衣绝代的男子,依稀就像看到当年燕乱云拈花而笑,如今伊人早已香消玉殒,消散于天地之间,莫非自己也要让她的血脉断绝?如此与她相像之人,若是万一真有身处险境之时,那么……

一时间空气仿佛有些凝滞,师映川见此情景,心里有了底,便悠然一笑,淡淡道:“……我乏了,恕不能多陪。”说罢,转身向外而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冰冷如刀。

师映川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坐下看着窗外,有些发呆,这时宁天谕道:“此事,至少有七成以上把握可成。”师映川淡淡道:“是么。”宁天谕低笑:“当然!且不说连江楼为了你和这孩子,势必会与赤帝姿交涉一番,只谈赤帝姿本人,只怕在考虑之后,就要乖乖交出解药,不要忘了,此人显然与燕乱云有旧,虽说这些陈年旧事我们并不清楚,但此人看你之际,尤其是刚才见面,你莫非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此人对燕乱云之心,非同一般,而你乃是燕乱云唯一的子嗣,赤帝姿难道真会坐看你日后有性命之危?更重要的是,在他看来,就算他给了解药,你身上也还有另外几道束缚,仍然是稳如泰山,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师映川眼波流转,轻轻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宁天谕却话题一转,问道:“若是解药得手,你打算怎么做?”师映川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他抚摩着拇指上套着的一枚翡翠扳指,说着:“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拿到了解药,我也不会立刻服下,因为我要继续留在他身边,我和他之间还有太多的帐没有算完,我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到,怎能就这么轻松离开。”宁天谕也是赞成:“不错,解药不必早早服下,毕竟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么,还不到时候……”师映川不知为何,看着窗外绚烂花海,喃喃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宁天谕却语气冷漠,接道:“这不过是凡俗之人心态,作为我们这等存在,或许那些所谓的亲情爱情友情等等,于我们而言不过已是个笑话罢了,世人生命短暂,好比花开花落,因此最多百年就是一世缘法,才会珍惜看重不已,然而到得你我这等高度,百年也只是匆匆而过,那些所谓的缘,也许也只是孽缘罢了!”

师映川不语,只依旧看着窗外,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渐渐沉寂下去,仿佛世俗都远离,只有眼前一天一地的春光,渐渐的,太阳落山,殿内开始暗下来,师映川坐的时间久了,腿有些麻,就想起来叫人掌灯,这时室内忽然亮起灯光,师映川回头一看,原来连江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进来了,点了灯,师映川就转过身看他,连江楼来到青年面前,将一只小小的玉瓶递过来,师映川心知这定然就是解药了,顿时心中一紧,又一松,直接收进袖里,抬眼看连江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连郎……”连江楼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在青年洁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师映川搂住男人的脖子,巧笑倩兮,黑玉般的眸子里却已是幽深似海。

从这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随时可以恢复力量的缘故,师映川的心情也显然好了不少,虽然为了防止连江楼看出破绽,那解药还没有吃,但已有足够底气的师映川行事之间也还是渐渐从容许多,其后春雨连绵数日,等到放晴了,空气里就浮荡着湿润清爽的气息,这一日天朗气清,师映川在廊下晒太阳,他斜卧在一张藤榻上,看师倾涯在跟前玩耍,师映川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一手支颔,呼吸绵长,他目光所及之处,眼神柔和地看着幼子笑语玩耍,彼时大光明峰上空有白雕扶摇而上,云海璀璨,有人白衣如雪,发如流墨,立于雕背,衣袂飞扬间,有若御风而行,男子负手在身后,面色无波,置身于云层之中,看那云海翻涌绚烂,何止形似仙人,更是神似。

云海之上彩云如瀑,伸手可及,那壮阔景象,怎是‘瑰丽’二字就可形容,连江楼抬起右手,缓缓按住心房位置,那里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此时乘雕扶摇而上,翱翔九天,于他而言并不是第一次,自修行以来,每逢心中有所踟躇,他往往就会来到这里,于天地苍茫间放开心神,涤荡道心,而眼下连江楼却是有些静不下心来,半晌,他突然足下一踏,白雕立刻低鸣一声,展翅向下而去,未几,双足终于踩上坚实的地面,连江楼走向大日宫,来到千莲殿,他走进庭院,看到师映川懒卧春榻,旁边师倾涯蹲在地上,手拿一截柳枝,似在逗着地上的蚂蚁,有浅浅的风吹过,繁花零落,师映川掸一掸落在身上的几片花瓣,道:“涯儿,别蹲着了,当心弄脏衣裳。”师倾涯听到声音,就抬起了头,不过他却没有回答师映川,而起站起来丢了手里的柳枝,笑眯眯地跑向前方:“……师祖!”

师映川闻言,扭头看去,就见不远处连江楼白衣如雪,英俊面孔上带着可以称之为和煦的神情,看着跑过来的师倾涯,俯身将男童抱了起来,师映川看着连江楼抱着孩子走过来,渐渐走近,他微挑眉毛,就笑了,一笑之下明妍如春晓之花,他目光灼灼望着连江楼,微笑道:“刚才去哪了?却是没见到你,问下人,她们也不知道。”连江楼简洁地道:“……去散心。”师映川顿时‘嗤’地一声笑,道:“散心?莫非有什么烦心事么,不如与我说说?”连江楼伸手拈起青年头发上的一朵落花,语气淡淡:“无事。”师映川也不以为意,只笑道:“我正想睡一会儿,你就来了,正好让人把涯儿送回白虹山罢,我近来总是有些乏,没什么精神照看他。”

连江楼道:“我送他回去。”便将师倾涯抱回白虹山,待回来时,发现师映川已经睡着了,连江楼不放心让他睡在外头,便将青年抱进大殿里面,刚放到床上,师映川却是醒了,顺手揽住连江楼的脖子,慵懒轻笑道:“干什么抱我进来……莫非是想做坏事不成……”说着,将唇就口,吻住连江楼,他自从被软禁在大光明峰,性子就有些阴晴不定,有时不爱说话,自己只管发呆,有时又颇为暴躁,爱找茬,但有时却又主动对连江楼亲近,感情很好,十分妩媚动人,眼下他既然愿意主动撩拨,曲意逢迎,那简直就立刻变成了世间一等一的尤物,最能诱惑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几乎无所不为,饶是连江楼这样的人物,也不免心头微荡,纵然知道这是青年有意为之,来故意拿捏调弄自己的,但也仍是并不厌烦,一时师映川笑吟吟地将手探进连江楼衣襟内,故意不轻不重地捏揉着那深红的乳首,感觉到那肉粒渐渐坚硬起来,不禁挑眉笑道:“连郎,你这样的表现,可真不太像是清心寡欲的人呢……”

说着,正欲进一步大肆挑逗,哪知道胸口却突然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烦恶闷胀之感猛地涌起,几欲呕吐,师映川连忙推开连江楼,扭头对着床脚放着的痰盂一阵干呕,连江楼见状,立刻去取了水来,让他漱口,师映川将水吐进痰盂,连江楼便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师映川无奈闭目,恨恨摸着肚子,道:“这小东西,一时半刻也不肯让我舒坦……”正抱怨着,一颗什么东西被塞进嘴里,味道酸酸的,略微带着些甜,师映川睁开眼,只见连江楼手里拿着一盒腌渍的蜜饯,见他睁眼,就又拈了一颗喂进他嘴里:“……既是觉得恶心难过,便吃几颗。”师映川微微蹙眉道:“我以前根本不爱吃这么酸的蜜饯,都要很甜微酸的才好,现在却不得不吃它,真是舌头都快给渍透了。”抱怨归抱怨,该吃却还是得吃的,连江楼见他皱眉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再过数月便会好些,你且忍过这段时间就是。”

两人闲闲说着话,师映川暗中看着连江楼的变化,这一切都在他心底,也都向着他所希望的那样逐渐改变,师映川内心深处有种异样的平静,不起波澜,他伏在连江楼怀里,贪婪地汲取那温暖,却知道两人之间在不远的将来,必有一劫,到时候谁输谁赢自有天意,从他重新回到断法宗那一日起,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在连江楼的头顶上放了一把刀,或许在不知究竟什么时候,雪亮锋利的刀子就会毫不犹豫地落下!这是师映川早已决定的事情,也是他最终内心的选择,那么一切……只看日后!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地过去,师映川原本还未见明显隆起的腹部也逐渐开始有了变化,而随之变化的,还有那原本看似平静的局势,如今却也隐隐暗流汹涌起来,瞬息万变。

廊下雨水淅沥,落在花草树木之上,发出悦耳的轻响,远远望去,几道回廊交错,又有重檐朱门,不知几何,师映川站在朱红的漆柱旁,只穿着很寻常的青色宽大衣裳,倒是把腹部掩饰得很好,他看着这场小雨,低声喃喃道:“小楼一夜听春雨……”青年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季平琰,问道:“他们还没走?”季平琰听了,就是沉默,师映川静下心来,嘴角就有了冷笑:“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青年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抚齐了耳侧的鬓发,一面看着走廊外的雨丝,脸上满是讥笑冷漠之色:“这些人啊……当初天下人知道我便是泰元帝转世,身怀秘密无数,不知有多少人打我的主意,想从我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无非是因为我后来一身修为非凡,才震慑宵小,不敢妄动,后来我被囚禁于断法宗,知情者都清楚我与断法宗之间的恩怨,知道我是不肯吐露秘密来便宜断法宗的,但后来得知我有了身孕,只怕我与你师祖就此慢慢和好,将当年泰元帝所拥有的一切都拿出来与宗门分享,如此一来,又岂能坐视一家独占好处,自然都要分一杯羹,这样的大事,纵然想要行事机密,却又哪里真掩得住?弄到现在,天下人几乎都知道我当初在八大宗师一战之中并未陨落,也未重伤逃走,而是被囚禁于断法宗,后来又与你师祖成亲,到了现在,又有了身孕,人人都知道原来所谓的宗主夫人,就是从前的青元教主、杀人盈野的魔头师映川!”

季平琰默然,但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咬住下唇,终于道:“父亲,这些明明都是亲近之人,可是为什么却连山海大狱祖父那里,都……”师映川轻笑一声,手指勾起长子的下巴,道:“我的傻孩子,平日里关系亲近又怎样,哪怕是血缘至亲又怎样?各大势力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似乎彼此之间关系融洽,可你不要忘了,数百年前,千年之前,甚至更久,难道它们之间一开始就是一团和气不成?都是为了各自的发展相互征战拓展,只不过后来发现一味争斗是不智之举,到后来只会殃及众人,谁也不能幸免,因此才逐渐形成和平共处之势,但这不过是审时度势之后的最佳选择,而非出于本心,你自己想想,平时难道它们互相之间就真没有明争暗斗?何况现在有我这个变数,我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座价值不可估量的巨大宝库……而你也要明白,即便是再亲近的人,当他们肩负着一门一派一个家族的前途乃至兴亡时,他们的选择也就不能再受个人感情的影响,而必须服从大局,服从理智,去做出最后的决定。”

听着这些话,季平琰眼神不定,师映川摸了摸他的头顶,嗤道:“我的傻儿子,你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年纪还太轻,有些事情你还看不透……记住为父的话,永远不要完完全全地信任一个人,哪怕是你的至亲,是你的最爱,也不可以彻底相信,否则的话,你看看你父亲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师映川说罢,微微一笑,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而是自顾自地离开了。

雨声潺潺,师映川从容在廊间走着,就有两个侍女紧紧跟上来,十分小心,生怕他稍有差池,一路上画阁雕栋连绵,庐亭假山错落有致,或是磅礴,或是雅致,无一不昭示着宗门千年底蕴,师映川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终于到了地方,外面有人守着,师映川只是无视,径自进去,也无人敢拦,一时转到里面,室内并不见有伺候的下人,主座上,连江楼一身紫衣很是醒目,师映川从素帷后款款步出,一张肌肤如雪的完美面孔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视,厉东皇,阴怒莲,宝相宝花,聂药龙,向游宫,李神符……这些人虽并非一宗一派之主,却都是各方势力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代表了各自身后的意志,师映川轻叹道:“都是熟人啊……”此时众人见到他来,这还是继八大宗师一战之后师映川第一次公开露面,那印象中的模样与眼下所见大有出入,人们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从前那个桀骜威纵的男子,而是一个穿宽松青衣,高挑瘦弱的绝色美人,进来的刹那,让整个室内都明亮起来,见此情景,在座之人不禁神色各异,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与师映川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几乎全部都与他或亲或友,值此之际见面,各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真的也只有自己才清楚了。

如此心情动荡之下,在座诸人都是武者,不由自主地气机外溢,师映川如今却还是普通人,受到这种来自于外界的压力,顿时呼吸艰难不畅,向后踉跄而退,下一刻,一只手已稳稳扶在师映川腰间,连江楼将一缕纯净真气透过肌肤输入青年体内,化解了这股无形的压力,沉声问着:“……可有伤到?”其他人这才惊觉失态,立刻各自收敛,室内当即恢复如常。

师映川嘴角微扯,对连江楼道:“我没事。”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却抬得高了些,笑容不改,对众人道:“各位也用不着商议什么,当年泰元帝留下的财物,我早已取出,用来壮大青元教,不过我想诸位原本就对这些财货珍奇并不在意,因为对于在座诸位身后的宗派而言,真正有价值的却是泰元帝收集的那些秘籍古卷,乃至他当年自身拥有的……诸多秘法。”

师映川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嘴角含笑,却是冷笑,只幽幽说着:“宁天谕乃是千年以来第一人,天下皆知我师映川年纪轻轻便成就宗师之境,若我说完全只是靠我自己,与从前半点无关的话,想必也没人会信,至于我身上最令人心动的东西,也无非就是这些武学之道上的隐秘,就算对于宗师而言,也是如此,有多少人想从我这里得到突破五气朝元之境的秘密呢?应该很多罢……毕竟这才是对于武者来说,最大的诱惑,我说的可对?”师映川话已至此,却是轻轻从连江楼的臂弯间脱出身子,冷冷道:“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人,我这里没有,什么也没有,任何人也不可能从我嘴里弄到半点有用的东西!我的武道之路已经被毁了,此生再无望长生,既然如此,我即便有突破之法,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失去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青年哈哈而笑,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傲然挑眉:“虽然我相信在座诸位以及诸位身后之人没有谁会对我强行逼迫,不过啊,我如今不敢再信人,所以我现在可以对诸位透露一二:若是有人对我逼迫,大不了我便舍了这具躯壳,从头来过!”

此话一出,人人皆是一怔,既而齐齐变色!在座哪个不是心智机敏之人,立刻就从这句话中隐约猜到了某些东西!但师映川所透露出来的这个秘密委实太过惊人,若是散布出去,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偏偏眼前这青年的确乃是泰元帝转世之身,这是人所共知的,由不得人不信!一时间室内死寂一片,无人出声,师映川似是倦了,一手抚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软洋洋道:“看来你们都想到了……不错,的确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世人都以为我最大的秘密是晋升五气朝元之法,殊不知这只是其次,我最要紧的本事却是令自己死后保持灵智不失,再次回到这世间,不然你们以为当初的宁天谕,又是如何转为现在的师映川?只不过此事从前我是没必要说,而现在,却是不得不说!”

青年娓娓说着足以令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隐秘,眼中冷色流转:“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年宁天谕虽是入了五气朝元之境,却也没能继续走下去,仍是终有化为尘土的一日,自古帝王都追求长生之术,他也不会例外,虽然没有真正成功,但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门秘法,也算得上是另一种长生之道了!……至于我现在,只是因为实在不舍得这具堪称完美的肉身而已,更何况还有其他一些让我不愿意放弃这身体的原因……否则的话,当初在大周战败被擒之际,我便早已自我了断,重新开始罢了!”

他不等众人消化这个惊天秘闻,只莞尔一笑,向外面走去,只是那笑容却说不出地森冷幽深,瘆人心神:“谁若逼迫我,待我日后换过一个身份,卷土重来之际,自会……向其讨还!”

这番话可以说是九真一虚,师映川说完,便决然而去,外面雨势渐稀,他脚下不停,回到千莲殿,一手重重捶在坚实的殿柱上,表情木然,方才那些话他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来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都是有着用意,此时师映川漆黑的眼睛里如有冰霜寒雪笼罩,他淡淡道:“好啊,真的很好,这些都是我从前熟悉的人啊,亲人,朋友,长辈……”他微微仰起头,吐出一口积郁了很久的浊气,嘴角忽然又浮现出非常古怪的笑色,似是自言自语:“不过呢,我也理解他们,因为如果是我处在和他们类似的角度上,我也是会这样做的,所以说,这种事根本分不出什么对错,甚至也谈不上什么仇恨,有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句而已……不,不对,我发现最贴切的还是那一句话,果然道尽了其中应有之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师映川缓缓坐下,忽然间又好象变得心平气和起来,他给自己倒了水,喝上一口,用手缓缓抚着已经微隆的小腹,随着胎儿逐渐成长,他在练那《血婴经》时,也偶尔会有不忍之心,但这个孩子原本就注定在离开母体之后无法活下去,只有这么一想,才觉得好受些,他闭眼静思,却对宁天谕道:“你说,等我们报了仇之后,还要怎么做?”宁天谕似乎有些意外于青年会忽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竟是没有马上回答,师映川笑了笑,道:“看来你也不知道,对罢?”

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床上睡了,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师映川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连江楼手里端一碗安胎药,正慢慢往他嘴里喂,室中灯火明亮,已是晚间了,师映川皱眉喝尽了药,这才舒了一口气,他抬眼看着连江楼,道:“事情都解决了?”

连江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谈,师映川看着他,突然道:“我之前对众人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连江楼闻言,微扬了眉:“这很重要?”师映川嘿然:“你相信我当时所说的么?死后保持灵智不失,重新再生为人……”其实师映川这话倒不是骗人,只不过他故意将意思混淆罢了,他以秘法可以附身在刚刚死去的尸体上,这不的确就是所谓的‘灵智不失,重新再生为人’么?只不过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想到转世重生上面去了,毕竟这才是人类的正常思维走向,任何一个正常人,又有哪个能想到师映川是借尸还魂?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连江楼的表现与平时一样,仍是波澜不惊,师映川也不理会,只冷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会帮我免去很多麻烦,任谁想要动我,都要好好掂量,不管是对我的话究竟信还是怀疑,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师映川说着,再不说此事,只唤人送水进来,准备沐浴,一时热水兑好,师映川来到屏风后,他脱了衣裳,露出雪白的身子,腹部那里有鲜红色的妖异花纹,看起来有点像是一朵怪异的花,大约有半个腹部大小,鲜红如火的颜色配着绝白的肌肤,美极妖极,侍人可以借此判断是否正式结胎,以及胎儿的情况,一旦出了问题,花纹颜色就会改变,若花纹完全消失,就说明胎死腹中,对此师映川并不陌生,因为当年季玄婴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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