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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第2页)

师映川感受到了宝相龙树心中的那丝波动,当下就笑了笑,在对方唇角一吻,柔声道:“忙你自己的事去罢,不必担心我,我们有时间再聚。”说着,伸手一抓,将之前丢在一旁的青纱帏帽抓在手里,重新戴在头上,掩住了面容,紧接着,身形一闪,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师映川隐入黑夜里,他与傀儡心念相通,几乎就在他离开宝相龙树的同一时间,留在皇宫里的傀儡便拿出笔墨,飞快地地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向晏勾辰简单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又将那口装有宗师遗体的箱子秘密藏好,等到做完了这一切,一道黑影就从室中随之扑了出去。

未几,师映川与他的傀儡便在帝国的一处运河那里会合了,虽然已经是晚上,水道之上却依然还有无数大小船只穿梭其中,千帆竞进,让人感叹帝国国力之雄厚,港口附近有许多靠岸的船只,师映川向一名老者买下一条小小的木舟,与傀儡上了小船,顺流而去,傀儡用内力驾驭小船,此事以他宗师之力做起来,使得小船乘风破浪,速度快得令人目瞪口呆,师映川负手站在船上,叹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嘿嘿,这样的夜晚,真是杀人的好时候,我曾经说过,若有先天境界强者不按规矩办事,轻者丢掉自己的性命,重者,比如不备案在册、暗中在摇光城进行阴谋活动之人,一经查出,我便血洗其家族,或者师门,这话总不能是一句空话。”他之前不但解决了那些先天强者,同时也从中得知了这些人的身份,除了其中一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各家派来暗中进行某些活动的人物,自从师映川来到了大周,并且帝国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大动作,各大小势力岂能不瞩目于此?

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正应该如此,摇光城既然有我们坐镇,又岂容外人来此撒野?自然是一个‘杀’字。”宁天谕的话就仿佛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师映川就笑了起来,道:“是啊,总应该给有些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才对,虽然未必真的灭掉所有人,但至少利息必须收足了才好,世人多番谋算我,既是如此,我就以最酷烈的法子来反击,让天下人看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触了我的底线,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一路杀个痛快淋漓就是了,岂不快哉?”师映川的笑容与夜色融合在一起,不经意间已显露出一股唯我独尊的霸道与滔天的邪气,薄唇也微微勾出充满了冰冷之意的线条,仿佛已屏弃了那种人间特有的味道,这一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然而这不平静,又岂止是这区区一夜?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宁天谕听了这些,不禁大笑,道:“……好,好,就是要这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自从那日叛出断法宗,背弃一切,我们就是脱开了这一切的束缚与枷锁,自此之后你要忠诚的对象只能是你自己,做人就是要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主人,但求快意纵横!我宁天谕‘杀神’之名,岂可辜负了!”师映川闻言,大笑起来:“怪了,现在我忽然觉得我就是你,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宁天谕亦笑:“你本来就是我,毋庸置疑!”

“或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这么懂我啊……”师映川喃喃笑道,他抬头仰望天空,看那银色的月亮,只觉得此刻心神一片空明澄澈,仿佛一丝一毫的阻碍牵挂都没有,心中只剩无穷的洒脱和自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再挡住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这一夜,师映川与傀儡来到凤心门,一番杀进杀出,痛快淋漓,直杀得血流成河,他运用秘法将自己提升至宗师境界,两大宗师联手,当真是鲜血流得满地,死尸无计,不过虽然凤心门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此处山门当中也有弟子近两千,师映川与傀儡即便是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到最后还是有一些人逃脱,对此师映川也不在意,将当初自己发布公告的拓本用匕首钉在山门的牌匾上,随即二人便连夜离开,等到天亮时分,有其他门派的重要人物在凤心门逃脱的那些弟子带领下,谨慎地来到了此处,众人隐约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不久之后,所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目瞪口呆,脸色惨白。只见曾经的凤心门眼下却是处处死尸七零八落,废墟,鲜血,这就是一路所见的收获,凤心门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首一名锦衣青年脸上隐含恐惧之色,捏着从山门的牌匾上取下的公告的拓本,目光死死盯着其中的一句‘……凡不曾备案在册、暗中在摇光城进行阴谋活动之人,一经查出,血洗其家族,或其师门’,苍白着面孔喃喃道:“这明明是很久之前的公告了,那时他还是风光无限的断法宗剑子,可即便是当时他的确杀过违反公告的先天强者,却也没有灭门,如今怎么却……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不过是这种事而已,居然真的就灭人宗派,断其苗裔……”

旁边却已有人突然变色,忙道:“不好,那魔帝必是又朝着别家去了!”众人悚然而惊,而就在这个时候,师映川与傀儡早就顺流而下,已经改道上了岸,双双向着宋国的七巧阁而去。

随后的时间里,从师映川离开摇光城,血洗凤心门满门,在近一个月的工夫当中,一共已有三个门派一个家族惨遭天降之祸,无数门人子弟被斩杀,这些人里面其实已经有三家因为及时得到了消息,所以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疏散自家弟子,令其纷纷离开山门,暂时出去避祸,但不幸的是,师映川在山门内没有见到人,并没有就此罢休,索性就去了对方在此距离最近的分部或者堂口,放手大杀一通,来势何其凶猛,一时间人心惶惶,师映川的狠辣与冷漠作风,第一次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战栗,杀神之名盛传,那魔帝一称已是名副其实,此时另外参与摇光城之事的两家已是闻风丧胆,派人日夜兼程赶往断法宗求救,希望连江楼可以出面制止这个杀神,但对于此事,连江楼却是不闻不问,甚至没有见对方的使者一面,随后,两家亦遭重创,虽然已经提前疏散了弟子门人,但所属的产业却是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导致元气大伤,至此,师映川才施施然收手,这场持续近两月的杀戮盛宴,到此终于落下了帷幕,此番杀戮之后,直杀得人人胆寒,再无一门一派的先天强者敢于私下里擅自踏入大周摇光城。

常云山脉,断法宗。

已是盛夏时分,阳光刺目,一名身穿青袍,戴着青纱帏帽的男子走在通往断法宗的小道上,身后跟着一个穿连帽斗篷的黑衣人,这里比较偏僻,少有人踪,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一条小河,青衣人便向河边走去,蹲了下来,随手取下了头顶的青纱帏帽放在一旁,露出雪白面孔。

这人自然是师映川,他此时两眼澄澈如初,只不过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血色当中,瞳仁如同两颗红玉一般,乍一看去,就像是里面灌满了鲜血似的,若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形除了是因为某种特殊秘法所导致的之外,大概也有杀戮过重、满手血腥的缘故,一时师映川掬起一捧水喝了几口,又洗了脸,然后就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面前,右手轻描淡写地微微一戳,顿时就好象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毫无阻碍地生生插在了树干里,紧接着,就见这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枯乃至腐朽,转眼间繁茂的枝叶就枯死了,枯黄的树叶仿佛下雨一般纷纷掉落下来,树上原本有几只鸟雀,眼下也顷刻之间血肉干枯,掉下枝头,更有许多昆虫也僵死在树上,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这棵树包括树上的一切生物,尽数死亡。

宁天谕的声音淡淡响起:“……当初我结合一门失传已久的秘法,花费无数心血,才最终研究出这门手段,以抽取其他活物的生机,来为自身所用,这门功夫虽然有所欠缺,不可能让人长生不死,但当年我若没有意外身亡,或许凭借此法可以多活上几百年也说不定,至少比起其他宗师寿元悠久是必然的,生命力也更为强大,总之好处极多。”师映川不觉微微皱眉,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当年为什么你却死了?”宁天谕冷冷道:“一来当时我所处的环境中根本没有足够的生机让我吸取,二来,若是你头颅被砍去,或是心脏碎裂这样类似程度的伤势,你认为除了神仙搭救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活命不成?”师映川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一阵清风吹来,仿佛轻轻拂去了心头的那丝阴霾,师映川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去河边洗了洗手,抬头望着远处那仿佛巨剑一般矗立的山峰,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他看起来仿佛悠然无所挂碍,但其实此刻心中却是颇有踌躇之感,宁天谕道:“你来这里并无意义,而且还要冒着一定的风险,你确定要这么做?”师映川叹道:“我想见见我师父,想见见我儿子……以我如今的修为,只要我小心一些,就不会惊动其他人的,至于我师父,他见到我的话,总不至于会对我不利罢,若是连他都不可信,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我还可以相信谁呢?”

宁天谕不言语了,师映川拿起帏帽戴上,这便带着傀儡向着断法宗而去。

师映川和傀儡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悄来到了大光明峰,潜入大日宫,傀儡在一个隐蔽之处藏身,师映川看看时辰,他小时候在这个时间里一般都是随连江楼修行的,想必季平琰也很有可能是这样,如此一来,师映川便独自一人前往连江楼平日里授课的地方。

未几,师映川出现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遥遥望向远处的一处建筑,彼时天气很热,窗户都大开着,室内一个挺拔高大的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师映川看见那人熟悉的身影,顿时眼窝一热,一时间竟是痴了。

☆、二百四十四、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师映川站在树上,遥遥望向窗内那人熟悉的身影,不觉抿紧了嘴唇,一时间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他曾经以为,很久之前就以为,在自己的生命当中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令他痴迷乃至不惜一切的人,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存在,然而他错了,错得很厉害,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人却出现了,当师映川自己都还没有明悟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时,真相却在一个偶然的状况下被纪妖师点破,那年他也是远远藏在一棵大树上,看着连江楼与纪妖师,从中蓦然惊觉这两人竟是窥破了自己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然后在那一刻,师映川就终于知道了,曾经自己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的那个人,原来早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并且深深地扎下了根。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一个原本被他视为父兄的男人,他的授业恩师,却原来早就被他悄悄地埋在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将这份思慕根植于此,开出畸形的花朵,之所以从前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许只是因为他潜意识当中就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仰慕和渴望,到头来只会是一个虚无边际并且可笑之极的妄想而已,完全是镜花水月,所以当真相被戳破后,他也没有敢于做出任何争取的行为,因为师映川知道,此生达成心愿的可能性无限为零。

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师映川藏身于树上,一动不动地遥望着窗户里面的动静,连江楼的样子似乎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改变,雪青色的交领大袖长袍,外披一件冷白的纱质宽袖直领对襟罩衣,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得整整齐齐,戴着莲花玉冠,浓黑极长的双眉仿佛两柄黑色的长剑横在那里,似乎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他的形象都不会有所变化,此刻连江楼手捧书本,嘴唇微动,显然是在讲解着什么,而在他身前,一个俊秀如仙童的男孩老老实实地坐着,一手托腮,两眼望向男子,脸上一副入迷的样子,不时地点头,显然是听得津津有味,师映川遥遥看着这一幕,这画面太过熟悉,太过熟悉,恍惚间只觉得似乎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尚且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聚精会神地听着连江楼讲解功课,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无忧无虑,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无法再拿回来,时间是最残酷也最不可挽回的事物,那些他即便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去重新换回来的时光,却再也无法回来,再也无法回来了啊……

师映川站在树上,一手扶着粗壮的枝干,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这种情绪的,坐视一切的发生,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付出一切,可是此时此刻,他藏在树上,五指紧抓住树干,他的另一只手捂着额头,嘴角努力翘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着,几近狰狞,完全是一副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就在此时,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幽幽响起:“这种感觉……原来你竟是这样喜欢他么,出乎我的意料,我当年遇见赵青主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潮难平,千头万绪也无法形容其中万一,我甚至已经能够预感到,连江楼此人在你今后的人生当中,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我如果是你,就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杀了他。”

师映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他双眼内红光骤然连连闪动,刹那间嘴角露出比寒风还要冷冽的线条,一股杀机弥漫全身,与此同时,他用了极低的声音道:“……你若敢伤害到他,我发誓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彻底毁灭你!”宁天谕大笑:“蠢材,你果真是个蠢材,不过,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果然是同一个人,就连愚蠢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师映川听了,微微冷笑,但就在这时,窗内的连江楼突然一顿,却向这边看来,目光有若实质的刀锋,师映川登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转眼间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既而轻叹一声,立刻便消失在原地,等他再次现出身形时,已是悄然出现在了那间暖阁里。

季平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青衣人,然后当青衣人取下头上戴着的帏帽,露出真容的一刻,季平琰雪白如玉的小脸上突然就涌起了一层激动的红晕,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容貌完美得近乎虚幻,五官轮廓与自己十分相似,季平琰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真的就是笑话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极力控制着自己,失声道:“……爹爹?”

师映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季平琰的头顶,道:“很久不见了,平琰你长大了很多呢。”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季平琰也随之倒了下去,软软瘫坐在椅子上,昏睡起来,师映川这才收回了目光,满脸复杂之色地看向了连江楼:“……师尊!”

没有想象中的拒人于千里,也没有那种凌驾于世间一切凡物的冰冷,此时师映川看见的,仿佛仍然还是从前的那个他,连江楼的表情从容且平静,毫无波动,淡淡道:“……按照规矩,从你离开宗门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就自动解除,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必再如此称呼。”师映川心中微涩,苦笑了一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点我不会忘,也不敢忘!”连江楼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师映川的眼睛上,那已经迥异于常人的瞳仁仿佛两颗红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微波,连江楼移开视线,随手将手中的书丢到桌上,道:“近来你杀了很多人,如果你一直都这样下去的话,那么即便日后你成为宗师,也只不过是一个沉迷于杀戮之中的可笑废物而已,若是你果真迷失了自己,变成一个被杀戮之欲支配的奴隶,那么你哪怕活着也是毫无意义,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因为你已经死了。”

连江楼的话冷漠而平静,甚至有些古板,但这样的言辞由他口中说来,便显得铿锵有力,有振聋发聩之效,师映川微微欠身道:“是的,我明白,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也许我会为了活下去而杀人,为了利益而杀人,甚至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杀人,毫不在意他人的生死,但我永远不会沉溺在杀戮之中不可自拔,也不会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或许将来真的有一天在无尽的杀戮当中,我会彻底抛开人性,但至少我不会麻木不仁,更不会成为一个被杀戮冲动所支配的人。”师映川的声音平静温和,也异常笃定,但殊不知他此刻心脏却是沉浸在一种失落与异样的喜悦搅拌在一起的古怪感情里,失落是因为听见连江楼亲口说出他们已经不再是师徒关系,而喜悦也同样来自于此--既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亲密胜过父子的师徒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追求对方了呢?没有了师徒名分,也许这样做就不再是悖伦、违背纲常的……

师映川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喉结有些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觉得喉咙很是干涩,好似久久不曾遇到甘霖的沙漠,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事物能够让像他这样的人犹豫不前,让他收敛自己不羁的性子变得温顺,让他甘愿为某一个人变得乖巧听话,变得谦卑,那也许只有爱情才能够做到,而不是别的什么,一时间师映川抿起了嘴唇,尽力保持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之色,但他那两颗红色的瞳仁里,却分明泛起了连自己也无法抑制的涟漪,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就忽然笑了起来,外面斑斓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宁静而安详,师映川置身于这其中,他的心莫名地就变得恬然起来,他微微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却完全不知道这笑容却带着似有若无的邪异之感,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忍的已经够久了,也许不想再忍下去,毕竟做戏的感觉并不好,那种戴着面具拼命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滋味,我想我已经受够了。”

周围的空间很大,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室内的布置,都在淡雅之间散发着冷漠,青黑色的玉石地面反射着淡淡的光,整个空间都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有的只是凉爽,或者说,是冷肃,这令师映川微微燥热的心情感觉到了丝丝平静,他注视着面前的连江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却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心中所想,只是轻声道:“师尊,我一出生就被你带走,到如今已快二十年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你也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本来我以为在我心里,你扮演的是是兄长,父亲,师父这样的角色,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不仅仅是这样的,或许在我不经意之间,甚至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知不觉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特殊的影子,所以请你现在牢牢记住我接下来对你所说的话,体会我此刻的心情。”

师映川说着,忽然就上前一步,离连江楼更近一些,走到了男子的身前,但连江楼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平静而立,似乎是要看看自己曾经的弟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师映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盯着男子,藏在袖内的双手无意识地缓缓握紧,同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事到如今,他忽然又犹豫了,两侧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起来,他不禁‘哈’地一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没胆,却立刻发现声音居然也变得有点哑了,直到此刻,师映川才再清楚不过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么多年的相处当中,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强大与不可侵犯,以致到了今天,自己甚至不敢对这个人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该死……”师映川喃喃骂道,之前还温恬似水的面孔上多了几分苍白,又搀杂了一丝红晕,他垂下眼皮,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手指缓慢却出奇稳定地抬起来,慢慢地轻轻地抚上了连江楼黑亮的长发,对此,连江楼意外地微微挑眉,但除了这样以外,再没有半点儿其他的反应,挺拔的身体仿佛铜浇铁铸一般,一动也不动,师映川的两眼死死盯在男人身上,对方那发丝凉滑的触感令他舒服地几乎低吟出声,一种说不出是快乐还是悲伤的情感直透进心脏,血液在霎间就沸腾了,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出阵阵嘶吼,暴戾无比,胸腔几乎不堪这样巨大的压迫,快要爆炸开来,只能凭借最后一点理智死死压制住,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连江楼从头到尾都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者说他在观望,仿佛置身其外,此时此刻,一种诡异而奇特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空间,就在这时,师映川突然一合手指,紧紧握住了连江楼的一缕头发,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微妙,低垂着眼睑,长如蝶翼的黑睫掩住了红眸当中的神采,低声道:“你知道的是罢,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对你……”

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几乎有些怪异起来,他加重了语气,看了连江楼一眼,连江楼的一双眼睛平静如冰封的湖面,这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女人都不免受挫的男子,但同时也是最能让人激起征服欲的男子,如此矛盾,师映川长长的睫毛剧烈扇动几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翘起,然后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师尊,我喜欢你……”

一语出口,满室寂然,这是一声模糊且恍惚的叹息,黑暗中孕育了太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出濒临崩溃的碎裂声,师映川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打破了一直以来束缚本心的樊笼,再无顾忌,他紧握着连江楼的那绺黑发,猛地拔高了音调,狠狠道:“我喜欢你,师尊!我喜欢你,连江楼!”他并没有声嘶力竭地吼叫出来,更没有咆哮,而在这种时候,通过口头直接所说出来的言语也往往比什么都更有冲击力,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无论是惊慌还是愕然,甚至震惊愤怒等等,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然而连江楼却是面无表情地依旧如故,然而后反手一挥,就将师映川攥住他黑发的手无声地弹开,师映川下意识地松了手,呼吸不由得一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两眼直勾勾地逼视着连江楼的眼睛,两个人,四只眼,就此直面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最直接的反应,而师映川也从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这是表示拒绝我么?还是……觉得我很恶心?”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师映川打破,他的声音有些低低切切,支离破碎的样子,脸色微白,忽然倒退两步,他说出这句话似乎很费力气,恍惚中喃喃道:“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成孩子是吗?所以听到我这样向你坦白心意,让你觉得不喜欢,觉得我很放肆,是吗?还是说,你并不喜欢我,甚至对于我的心思觉得不屑?”连江楼没有回答,他将昏睡在椅子上的季平琰抱起来,放到不远处的春榻上,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来,透进室中的细碎光柱洒落在他身上,一片微光映着那英俊的脸庞,产生了令人眩目的灼刺之感,连江楼面色如常,反问道:“……那你希望我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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