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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哦一声,冯思远一抬头,见他的脑袋探过了顾警官的肩膀,两眼直勾勾盯着勾玉。冯思远暗想,难道这样的宝物还怕留不住你吗?
“哎,周密,别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说两句吧。怎么样?这东西比浙江龙泉亭后窑址的那点儿不出所料的新发现更来劲儿吧?”冯思远半真半假问道。周密低头不语。“那offer的吸引力对你就那么大呀?”冯思远依然对周密离他而去的决定耿耿于怀。周密依然笑而不答。“有钱能使磨推鬼呢,能够理解、能够理解。”激将法也许管用。“也难怪,江南考古研究所这些年可算是扬眉吐了气,占尽了考古界的风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周密就是不吱声。“但不客气地讲,靠吸粉和流量操弄短、平、快的遗址发掘,真的有价值吗?考古被玩成了指令性工程项目,炒成了打卡热点,不悲剧吗?”冯思远说得口滑,别管有没有根据,张嘴就来。
“完美。”周密终于冒了个泡儿。
冯思远呆呆地望着周密,脑海突然断片。一丝冷颤从脚底板渗上来,直钻天灵,梦之虫洞一一重现。乾坤大挪移,时空倒转。惊涛骇浪,蓬莱不遇,始皇帝仰面长啸。芝罘云水倒挂,周密弯弓射鲛。阵外更有那牛自发,身披云鹤八卦皂法衣,头挽牛鼻五行镇鬼髻,手舞一柄催命桃木剑,嗷嗷叫板:“真人已随仙家往东瀛伺灶炼丹,‘有朝一日,勾玉合符,则祖龙自回’。哈哈哈!”。
冯思远心头一惊,大事不妙!但已然来不及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阎王罗来了也能吓死。
周密,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像是遭了雷劈,突然浑身颤栗起来,也就不出半秒钟,伴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见他高高地扬起右手,照着顾警官的后脑勺,死命地砍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顾警官那不甚伟岸的身躯慢慢地软了下去,瘫倒在地。时间凝固在空气中,万事皆休。地面上,拳头大的石块儿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顾警官手一松,那勾玉当啷一声落地,顺坡溜了下去。无数的腿脚窸窸窣窣撵了上去。那勾玉嗖地拐了弯,冲进洞廊深处。众人一拥而上,却都被卡死在弯道口。
天哪,是周密?怎么回事啊?对顾警官下黑手的凶手居然是周密?一张张错愕的大嘴,如泥塑般,楞在原地发瓷。兰若闷声哭了。
周密活脱脱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由于拼了命,此时的他依然双目暴怒,嘴角扯到了腮帮子后面,口水腥臭淋淋,满脸的杀气。这还是那个名人名言随口而出的周密吗?
冯思远恍惚了。穿越虫洞吧,那里有冲浪里的不死之药。可梦里梦外,哪个是周密的原形?严小鱼的水晶球,究竟哪个棱面能变出真像?到底还是陕西关中人敞亮,一语以概之:“天下灵人哄闷人”。领路人?算逑了吧,还不都是装神弄鬼、制造幻觉的老把戏?
冯思远警醒过来了,他拼尽力气一个旱地拔葱扑向周密,哪成想,自己胖墩墩的身躯却早被人拿住。周密扭头就跑。喜鹊张着嘴一时不知所措,其它人更别提,全懵了。更加邪乎的是,马大教授——马建设,滚地雷李少波居然都是恶人。二人同时下手,两边夹击箍死了冯思远。观其身手,也绝非一时胡来的小混混儿。
藏得真深啊。
“唢呐李,你做啥?”赵德娃一声大吼,震得山响。单凭一双利耳,瞎子娃也能洞晓一切。“张村长,张村长,”老人拽着喜鹊姑娘的胳膊大声地喊了起来。喜鹊这才反应过来,急得直跺脚。“你个哈怂,还不松手?”她三步两步冲过去,扳起马教授的肩胛骨,上去就是一口,马建设啊呀一声,回肘一个膊拐击中喜鹊腹部,喜鹊登时疼得捂住肚子就地蹲了下去,呻吟不止。冯思远见状,疯了似的浑身乱别想要挣脱,却无奈被唢呐李的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周密,你小子站住!”张村长的一声大吼,四壁岩屑噼里啪啦应声落下。原来,还是周密这小子先一步抢得勾玉,回身又冲了回来。张村长一把没搂住,眼瞅着这家伙冲到崖壁下,双手一搭钩住石壁,一耸腰,居然蹭蹭地贴着光滑的石壁向上窜了一大截。
“日他妈的,你小子难道还有轻功不成?”张村长满脸惊愕地仰面骂道。
“啥轻功?莫见戴着飞虎爪嘛?”严小鱼四下张望却寻不见牛自发。在这皇峪、白峪附近的沟里,除了她家男人,谁能玩得转这金刚飞虎爪,皇峪一带传说里的攀岩神器?
周密眨眼间窜上去有几米之高。感觉到有异响,他扭头朝下一看,大吃了一惊,原来是牛自发蹭蹭地顶了上来,头皮几乎就要蹭着他的脚底板儿了。
“牛自发,好楞怂。”张村长双手卷着喇叭跺脚大喊,“抓住这小子,往死里抽。”朱松刚要将脚蹬上崖壁,见周芸微微摇头,只得连退几步,静待事态发展。正愣神间,后面又蹦出个人,一把将朱松差点儿扒拉个趔趄。只见此人闷着头一言不发,抬脚窜上了崖壁。周芸低声骂道:“死鬼。”大伙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弓幺儿吗?这下子,光溜溜的崖壁上,上下一长串儿,如壁虎般贴了三人。
眼瞅着周密的一只手就要够着石佛的莲花底座,张村长急得吹胡子瞪眼。哎?这时却见周密四肢紧绷死扣住岩壁,不动窝了。眨眼间牛自发顶了上去,忽地一扬手,照着周密的脚脖子一把搂过去,可惜就差一点点。周密闷头不响,抬脚向下就踹,被牛自发偏头躲过。拳头大的石块儿被蹬落,不偏不斜,咚地一声正砸在弓幺儿的脑壳顶上,弓幺儿哎呦一声怪叫,带起坑下一片惊呼声,石块儿嗖地一声当啷落地。再看弓幺儿也无甚大碍。这小矬子紧缩脖颈,偻着短粗四肢紧紧地嵌在岩壁上。
“站住!我的章子。”冯思远突然间撕吼起来。张村长急忙回头一看,见是李少波已撇下了冯思远,风一般向着洞廊内奔去,马教授紧随其后。两人影拐弯处一闪,不见了踪影。
“莫事儿,莫事儿。看他俩往哪儿跑?”张村长的口气中多有无奈。“救顾警官要紧。”他下令道。这么多状况瞬时间发生,简直乱了套。张村长也只能顾一头是一头了。喜鹊看起来无大碍,冯思远扶着她走向顾警官。对呀,还是先顾人要紧。还好,头方目先长、何兴两人,早被张村长将四只手腕铰在一起,用双股的鞋带猪蹄扣扎了个结结实实,这会儿,两颗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老实的出奇。
顾警官半躺在秦湘怀里。
“顾警官醒一醒,说话呀?”兰若的嗓音完全哑了。喜鹊强忍着泪水,曲双膝伏下头对着顾警官的后脑勺轻轻吹气。只见花白的头发拂开处,一大块儿淤青肿得像面包,粘稠的渗出液似凝非凝,血流到是不严重,就不知内伤如何?
“莫大碍,”严小鱼瞟了一眼,“脑震荡。”
“我日。”张村长撸起袖子劈头朝上骂去。
“周密,你疯啦,你他妈的给我下来。解释解释,我靠。”冯思远爆了粗口。心头堵了块儿铁疙瘩,他憋屈死了。十几年的发小,做梦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为什么呢?
“都动手杀人哩,还解释个屁?真是日八歘。等着,逮住这小子,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张村长怒吼道。
听见兰若在喊,“顾警官,顾警官。”张村长赶紧伏下身,果然见顾警官的眼皮动了动。“顾警官,感觉咋样?”张村长细声问道。男人的患难之交老天也得罩着。果然,顾警官的双眼终于弱弱地张开了。“勾……勾玉。快……”顾警官呻吟道,气若游丝。
“好,兔子尾巴露出来了。”秦湘攥紧了拳头。朱松磨磨唧唧靠过来。兰若的脑筋实在转不过来,“小周这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嘛?”她自言自语道,“疯了吗?”
“出事咧,忙活儿咧……”严小鱼吐着泡泡儿向深处游去。
“‘神龙’小玺。”冯思远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放不下顾警官,他早拼死去追那俩货。隔着T恤,冯思远的脑海里映出被他摁在皮肤上的那枚《兰亭序》骑缝神龙半印,二字朱文钤印熠熠闪亮。
刘文化一句西皮流水:“玄武门内,个个杀红了眼……”半句没哼出,却被瞎子娃摆手卡在嗓子眼里。老人嗅到了啥?
停止了呼吸的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许动!”一声炸雷从天而降,天坑被震得跳了几跳。
众人齐齐地抬头,只见天坑边早有十数人围死。阳光中,警徽、星章亮成一片。神兵天降啊,郭警官的援兵终于来了。再看那铁塔般的身躯,不是郭警官还能是谁?只见他轻舒猿臂,探身一把揪住周密的脖领子,如捉小鸡般给提溜了上去。周密四脚一通乱蹬,无奈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另两人自然被七手八脚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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